
他感觉自己的大脑像一个过载的服务器,被那三座信号塔强行灌入了海量无意义的垃圾代码,每一次嗡鸣都让他的太阳穴针扎般刺痛。
下颚骨因为痉挛而不受控制地上下叩击,发出的“咯咯”声响,在这片白色的死寂里,显得格外刺耳。
刘耀文是最后一个攀出洞口的。
他的身体甚至还没能完全站直,就在与这个世界接触的瞬间,像一根被拨动的琴弦,剧烈地绷紧,颤抖。
一秒前,林念姬为他精神构筑的感官过滤器还固若金汤。
下一秒,那座无形的壁垒便在一场信息海啸的正面撞击下,发出一声无声的哀鸣,彻底崩碎。
这片雪原,对他而言,并非一个场景,而是一个活物。
一个由亿万种感官刺激交织而成的,庞大、癫狂、充满恶意的生命体。
风声不再是风声,而是高频的刮擦音和低沉的共鸣,刮擦着他的耳蜗,共鸣着他的胸腔。
他甚至能嗅到,顺风飘来的,超过三公里外一头巨兽血液凝固前的铁锈气,和它喉管被撕裂时喷出的最后一缕热气。
那三座信号塔的蓝色幽光,在他的视网膜上分解成了无数跳跃的、令人作呕的数据流。
而最致命的,是声音。
远处的,埋伏在雪丘后的,那四颗截然不同的心脏。
它们的跳动声,穿透了风雪的咆哮,清晰得如同在他耳边擂鼓。
一个沉稳,一个急促,一个压抑着兴奋,还有一个……充满了贪婪的杀意。
刘耀文的身体向后一仰,几乎要栽倒,一张脸已经失去了所有血色,透明得能看见皮肤下青色的血管。
他张开嘴,喉咙里发出的却不是声音,而是一股混杂着血腥味的白气。
他用尽意志力,才将那股足以撕裂神经的痛苦,压缩成几个字节的信息。
刘耀文“……人。”
一个字,破碎,沙哑,几乎被风雪吞没。
但七双耳朵,同时捕捉到了这缕濒死的讯号。
刘耀文“十一点方向,七百一十五米。”
他的声音因为极度的痛苦而微微发颤,却带着侦查员不容置疑的精准。
刘耀文“雪丘背脊线,下凹处。”
刘耀文“心跳,四。”
刘耀文“一个心率异常,肾上腺素水平过高……”
刘耀文“他们在观察,在等待我们暴露的瞬间。”
马嘉祺没有下达任何指令。
指令,在此刻,是多余的赘述。
在这片被系统恶意捏造的雪白地狱里,信任,早已超越了语言。
当刘耀文那个混杂着血沫与冰晶的音节,艰难挤出喉咙的刹那,命令已在骨髓中下达,在神经末梢引爆。
这支刚刚从废墟与死亡里爬出的残破队伍,像一头被瞬间惊醒,由七个精密部件构成的复合型杀戮巨兽,于风雪中无声归位。
严浩翔的身躯如同一座移动的山峦,背负着张真源,在那声警告落下的零点一秒内,以最符合人体工学,却也最违背肌肉习惯的姿势,瞬间沉入地势最低洼的一处雪窝。
他用自己的脊背与肩胛,为身后那具刚刚从死亡线上抢回来的躯体,死死扛住了风雪的第一波恶毒侵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