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那个字,并非问句。
它是一枚从马嘉祺灵魂基石里,被外力强行撬出的逻辑铆钉。
铆钉脱离的瞬间,就被零下六十度的酷寒与更高维度的漠视,一并冻结、碾碎,化作一片锋利无比的精神残骸。
“……谁?”
这声气音,未曾在物理空间激起丝毫涟漪。
它更像一道逆向引爆的黑色闪电,精准无误,撕裂了空气,贯穿了时间,径直轰击在林蛋奶那片早已布满裂痕,濒临彻底崩塌的精神领域。
最后的堤坝,溃决了。
一场毁灭性的海啸,在她的意识深海,悍然掀起。
林蛋奶向后倒下的躯体,失去了所有力量,像一只被狂风扯断了丝线的纸鸢,轻飘飘坠落。
贺峻霖几乎是凭借一种超越思考的肌肉记忆,一个箭步上前,将她濒临坠地的身体死死捞进怀中。
手臂上传来的触感,让他心脏猛然一缩。
那不是属于人类的温度。
惊心动魄的冰冷,仿佛他此刻拥抱的,并非一具尚有余温的血肉之躯。
而是一尊刚刚从万年冰川核心打捞而出,内部结构却在以超高频率疯狂共振、碎裂,散发着生命终末气息的人形琉璃。
那道来自更高维度,冷酷、漠然,如同神祇审阅培养皿中微生物群落的目光,消失了。
它降临时,无声无息,却将整个世界的存在感都挤压得稀薄、虚假,仿佛一场劣质的投影。
它离去时,亦悄然无声,却在原地,留下一个比任何物理空洞都更令人窒息,抽干了所有意义的,绝对真空。
那片由林蛋奶燃烧自我意志,勉强为众人撑起的,名为“我们还在一起”的精神庇护所,在这道目光轻描淡写的一瞥下,轰然瓦解。
它像一场暴露在恒星辐射下的脆弱梦境。
连一声哀鸣都来不及发出,便被彻底蒸发,汽化,消解得无影无踪。
所有被强行压抑的情绪。
所有被暂时缝合的创口。
所有被温柔欺瞒的现实。
严浩翔胸腔里那团足以焚毁理智,因无力保护队友而熊熊燃烧的守护之焰,此刻失去了所有精神束缚,化作灼烧自身的岩浆,在他的血管里痛苦奔流。
丁程鑫脑海中那座因目睹同类相食而悄然滋生的逻辑裂谷,骤然扩大,变成了深不见底的眩晕深渊,让他脚下坚实的冰面都开始扭曲、摇晃。
贺峻霖心底那份对生命逝去,无能为力的,属于医者的沉重自责,化作了刺骨的寒意,从他掌心蔓延,让他那双本该带来温暖的手,变得比风雪还要冰凉。
宋亚轩那片蜷缩在颅骨深处,对这个野蛮世界最本能的、生理性的厌恶,此刻再无遮拦,化作尖锐的耳鸣与翻涌的恶心,让他几乎要呕吐出来。
所有的负面情绪,所有的精神创口,都在那层脆弱庇护所被撕碎的瞬间,如冲破堤坝的黑色洪水。
以比先前猛烈十倍的姿态,轰然倒灌。
瞬间淹没了他们每个人的理智高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