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严浩翔屏住呼吸,将耳朵凑近。
那微弱到几乎不存在的,带着一丝丝温暖湿气的呼吸,轻柔地,拂过他的耳廓。
还在。
那颗被瞬间揪紧,几乎要停止跳动的心脏,在这一刻,才重新得到指令,开始泵出滚烫的,混杂着劫后余生与滔天怒焰的血液。
然后,是第二声,第三声,第四声……
那不再是单一的爆鸣,而是整片冰层之下,无数条地脉被同时扯断时,发出的连环悲泣。
数十根形态稍逊,却同样致命的冰晶地刺,以他们残存的阵型为靶心,毫无章法,却又带着某种恶毒的逻辑,接二连三,穿刺而出!
这片雪原,已非雪原。
它化作了一座被瞬间唤醒,由无数狰狞冰牙构筑而成的,活体绞肉机。
每一根地刺的拔升,都伴随着地壳痛苦的闷吼与雪层崩裂的尖啸。
它们交错丛生,以一种剥夺所有美感,纯粹为封锁与屠戮而生的姿态,将他们这支残破小队的活动空间,无情挤压,再挤压。
求生之路,被一根根,彻底钉死。
几乎就在最后一根冰刺的生长,堪堪触及绝对静止的那个瞬间。
“轰——隆——”
一声与之前所有声响都截然不同的,更为沉重、更为宏大的巨响,从地平线的四个端点,同时传来。
四面通体由幽蓝色玄冰构筑,高达十米,厚逾三米的巨大墙体,拔地而起!
它们从东南西北四个方位,以一种碾碎万物,不容任何生命违逆的姿态,轰然合拢,彻底封锁。
那冰墙表面光滑如镜,却又泛着吞噬光线的,深海般的幽蓝。
墙体清晰倒映出囚笼之内,那几道渺小、狼狈、如同待宰羔羊的伶仃身影。
也倒映出他们每个人脸上,那份被这突如其来的,近乎神明造物般的伟力,彻底击溃心防之后,无法遮掩的,混合着骇然与茫然的死寂。
天光,被彻底隔绝。
风声,被瞬间斩断。
一座完美的,专为执行一场盛大处决而设计的,四方形的,冰之角斗场。
于此,落成。
就在这座囚笼顶端,那四面冰墙冷酷交汇的锋利边缘。
两拨人影,如同这场血腥戏剧终于等到了观众入席,不急不缓,自暴雪的帷幕之后,显露出各自的轮廓。
东侧,是“秃鹫”小队。
五个人,以一种极度散漫的姿态站立着,身上那件由雪狼皮毛粗劣拼接而成的惨白斗篷,让他们在风雪中几乎隐形。
为首的那个男人,脸上架着一副造型极为繁复的战术目镜,那目镜仿佛由无数枚细小的,可以独立转动的精密镜片嵌套而成。
他没有垂首俯瞰下方的猎物,而是饶有兴致地,微微仰头,仿佛正在欣赏一件刚刚由自己亲手完成,名为“绝望囚笼”的宏伟艺术品。
他就是“鹰眼”。
而在他的身侧,另一个男人,正用一种近乎情人爱抚的姿态,以一块鹿皮,细细擦拭着一具造型狰狞的火焰喷射器。
他的嘴角,咧开到一个病态的弧度,猩红的舌尖无意识地舔过自己干裂的嘴唇。
那双眼睛里燃烧的,并非战斗的意志,而是一种纯粹的,迷恋着破坏与焚烧的,孩童般的癫狂喜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