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那篇简短的、充满了血与泪的遗言再一次像一道永远无法愈合的伤疤呈现在他的眼前。
【……不要相信系统对你说的任何一个字。】
【……诱饵。】
丁程鑫看着那行最后的冰冷文字。
他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
他那座用绝对理智与冰冷数据所构筑起来的固若金汤的思维宫殿,在这一刻无声地裂开了一道细微的、几乎无法被察觉的缝隙。
那道被马嘉祺用“胜利”与“回归”这两个词强行矗立在宫殿中央、作为所有行动唯一逻辑支点的石碑,从内部开始一寸一寸地化为了齑粉。
他终于明白了。
他终于明白了系统为什么会那么“好心”地在庇护所里留下这种能够瞬间治愈致命伤的高级细胞再生液。
那不是奖励。
那本身就是酷刑的一部分。
它让你眼睁睁地看着那个本可以被救回来的同伴,是如何因为你们当时的“无知”而愚蠢地死去的。
它用这种方式在你心里种下一颗名为“悔恨”的种子。
然后它再用另一份更加残酷的真相来告诉你。
那个你为之悔恨的同伴,他根本就回不来了。
从一开始就没有任何回来的可能。
这个发现所带来的痛苦,甚至比亲眼看着同伴死去本身更加残忍一万倍。
它让你连悲伤都变得像一个可笑的愚蠢的笑话。
丁程鑫缓缓地伸出另一只手关掉了那块数据板。
光幕熄灭了。
庇护所内重新被那种恒定的柔和的模拟天光所笼罩。
丁程鑫“……贺峻霖。”
丁程鑫开口了。
他的声音很轻很平,像是在陈述一个最普通的客观事实。
“这件事,在这一局结束之前,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
他的视线从贺峻霖那空洞的侧脸上移开,缓缓地扫向了那两具如同白色石棺般静静矗立着的休眠舱。
一具里面是马嘉祺。
另一具里面是严浩翔。
那是支撑着他们打赢了这场血腥惨烈的守城战的唯一两个精神支柱。
如果这个支柱现在塌了,那么所有人都会被活埋。
贺峻霖的身体终于动了一下。
他那如同生了锈的齿轮般的脖子极其艰难地转动了一个微小的角度。
他那空洞的、失去了所有神采的眼瞳终于有了一丝微弱的焦距,落在了丁程鑫的脸上。
他的嘴唇翕动着,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他像一个溺水的人拼命地想要呼吸,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肺里被冰冷的绝望的海水一寸一寸地填满。
贺峻霖“……我……”
过了仿佛一个世纪那么久,他的喉咙里才终于挤出了一个破碎的沙哑的不成调的音节。
贺峻霖“……我……是……军医……”
这四个字仿佛抽干了他身体里最后一丝力气。
他是一名军医。
他的天职是拯救生命。
可是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战友死在了面前。
而那个能够救活他的东西就静静地躺在离他不到十米的柜子里。
他却不知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