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那块数据板最终还是落在了地上。
它和冰冷的金属地面碰撞时发出的那声轻微的“啪嗒”声响并不大。
可这声响像一把钥匙。
它开启了这间庇护所内一片全新的死寂。
这片死寂比之前那片由血腥和疲惫构筑的沉闷更深。
它更粘稠,更沉重,带着一种能将骨髓都浸透的腐蚀性。
如果说之前的寂静是暴风雪过境后被暂时冻结的湖面。
那么此刻,这片寂静就是冰封湖面之下,无数溺亡者缓缓睁开的眼睛。
它们充满了无声的怨毒与冰冷的嘲弄,注视着冰层上方仅存的生者。
丁程鑫从那片投射着战斗数据的淡蓝色光幕前,站了起来。
他起身的动作很慢,每一个关节的移动都带着一种被锈蚀的凝滞感。
他没有去看贺峻霖。
他没有去看那个如同被瞬间抽离了所有骨骼,僵硬地、绝望地、矗立在原地的同伴。
他的视线像一枚被设定好固定轨道的冰冷探针,不带任何情绪地划过室内压抑的空气。
最终,他的目光精准无比地落定。
它落在了那个蜷缩在庇护所最深处、最黑暗角落里的身影上。
刘耀文。
丁程鑫的行动并非出于关心,至少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关心。
他的每一步都是在执行一个早已被写入这支队伍生存法则最底层的指令。
那个指令冰冷而绝对,名为“维持团队基本运转”。
他走到角落,在那片黑暗前蹲下。
他伸出手,将那瓶早已失去温度的电解质饮料,又向着刘耀文的方向推近了三公分。
这是一个毫无意义的程序化动作。
一个旨在维持表象,却连他自己都觉得荒谬可笑的动作。
也就在这时,他听到了。
一种极其细微的、不属于任何机械运转、也不属于人类呼吸的声音。
那声音来自刘耀文那具蜷缩成一团、正剧烈痉挛的身体。
是牙齿。
是上下牙床因为无法承受某种来自精神层面的极致痛苦,而互相疯狂撞击、研磨时发出的声音。
“咯…咯…咯…”
那声音连绵不绝,带着一种能让听者头皮发麻的、令人牙酸的频率。
仿佛在他的颅腔内部,正有一头看不见的疯狂野兽,在用最锋利的爪牙,一寸一寸地啃噬着他的灵魂。
丁程鑫的瞳孔在那一瞬间猛然收缩成一个危险的针尖。
他的【区域感知】异能,在此刻捕捉到的,不再是简单的生命体征数据。
他“看”到了一种情绪的具象化能量场。
就在刚才,就在那块数据板从贺峻霖手中滑落的那个瞬间。
他清晰地“感觉”到,从贺峻霖的身上爆发开来一股庞大的、纯粹的负面能量。
那股能量如同一个精神层面的黑洞,能吞噬周围一切的光线与希望。
它的核心,是“绝望”。
紧接着,这股能量又以一种病毒般的姿态,瞬间感染了离他最近的自己。
丁程鑫能感觉到自己那颗被迫保持高速运转的大脑,被这股绝望的寒流侵入,所有战术推演的效率都为之迟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