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而面具之下,那些本应存在的,温热的血肉,复杂的神经元活动,乃至被称为“灵魂”的核心,
都已经在刚才那场被强制性药物所深度诱导的,短暂的,无梦的沉眠之中,被彻底地,不可逆地,焚烧殆尽了。
他只是坐着,并没有立刻起身。
他的身体保持着一个标准的、几乎可以写入军事教材的坐姿,背脊挺得笔直,双肩平稳,双手自然地放在膝上,每一个细节都透露出一种非人的精准和稳定。
他的目光,像两束刚刚在精密仪器上校准过的探测光束,功率被刻意调至最低,以免惊扰到观测目标。
他平静地,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地,扫过了这个狭小、拥挤、充满了血腥味、硝烟味和恐慌气息的庇护所。
他的视线,首先掠过了那个像一尊在中世纪教堂里忏悔的罪人雕像般,失魂落魄跪在地上的贺峻霖。
在他的视网膜中,贺峻霖的姿态、呼吸频率、肌肉的震颤,或许都只是被标记为“机能失常”的一组数据,一个需要被重新评估和标记的异常单位。
接着,他的视线掠过了那个正用一种近乎自我毁灭的保护性姿态,将自己蜷缩在最黑暗的那个角落里的刘耀文。
在马嘉祺的视野里,刘耀文的存在感微弱得像一个信号不良的节点,蜷缩的姿态代表着功能的彻底丧失,被归类为“待处理”。
最终,他的目光,精准地,落在了那个身体僵硬地站在数据板旁边的丁程鑫的身上。
他的目光在丁程鑫身上停留了片刻,那眼神不带审视,不带质问,更像是在读取他身上所有可见的参数——僵直的站立姿态,
紧绷到微微颤抖的肌肉纤维,被刻意压抑却依然急促的呼吸频率,以及那无法掩饰的、剧烈跳动所引起的颈动脉搏动。
马嘉祺“……情况。”
他的嘴唇,极其轻微地动了动。从他喉咙里发出的,是两个听不出任何声调起伏的字节。
那声音干涩、平直,毫无人类语音应有的韵律和温度,像是从一台老旧的合成声发生器里播放出来的一样。
那根本不是一个问句。一个问句,应该有语气的上扬,有探寻的意味。
而他发出的,只是一个拥有最高权限的系统管理员,在核心系统经历一次意外宕机并强制重启之后,对下属的功能模块,发出的最基础的、最不容置疑的数据调取指令。
丁程鑫的喉结,极其细微地,控制不住地,上下滚动了一下。
这个吞咽的动作,在这个死寂得连心跳声都清晰可闻的环境里,显得无比突兀,也无比艰难。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来自身后,贺峻霖那道充满了无尽绝望与卑微祈求的视线。
那道视线,正像两根无形的、烧得通红、甚至淬上了剧毒的钢针,死死地钉在他的后背上。
他甚至能感觉到那视线带来的灼痛感,以及其中蕴含的、几乎要溢出来的哀求。
他不需要回头,就能完整地解读出那道视线里包含的全部信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