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那不是一个生物在受到外界刺激后,所产生的常规应激性反应。
那更像是一台早已因为承受了无法想象的运算过载而烧毁了核心线路,被技术人员判定为彻底报废,只能当做废铁处理的终端设备。
在被一股来源不明的,极其强大的,完全超出设计负荷的高压电流,强行通电激活后,它所产生的,是那种完全不受控制的,濒临物理性解体的剧烈痉挛。
每一块肌肉都在哀嚎,每一根神经都在发出烧焦的警报。
在长达数秒的剧烈颤抖后,那具身体仿佛耗尽了所有的能量,暂时平息了下来。
然后,他缓缓地,用一种极其艰难的,仿佛每一个关节都在与锈蚀进行着殊死搏斗的姿态,抬起了头。
那是一张令人心惊的脸。
长时间的与世隔绝,以及几乎断绝了所有正常生理需求的营养不良,让他的脸颊深深地凹陷下去,
颧骨高高地凸起,皮肤呈现出一种病态的,毫无血色的苍白,薄得像一张半透明的宣纸,似乎连皮下的血管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这张脸上,没有任何可以被称之为表情的东西。
没有恐惧,没有迷茫,没有痛苦,只是一片虚无。
他的瞳孔,依旧是涣散的,无法聚焦。
它们就像两扇在剧烈爆炸中被冲击波震碎了玻璃的窗户,窗框还在,却再也无法倒映出这个世界的任何现实景物,只剩下两个空洞的,通向虚无的黑洞。
然而,变化,正在发生。
就在那片空洞与涣散的最深处,在那片连光线都无法抵达的意识底层。
那些,自从他被从“巢穴”那个庞大到足以构筑一个虚假世界的逻辑核心中,被粗暴地强行拖拽出来之后,就一直盘踞在他精神世界里的东西,开始有了反应。
那是一片片,如同无法被管理员权限关闭的程序后台一样,在他视网膜上疯狂地,无序地,如同绿色瀑布般飞速刷过的,由无数细小字符组成的数据流。
它们是系统底层协议的残骸,是逻辑链条的碎片,是毫无意义的乱码。
它们是他精神牢笼的栅栏,是他意识监狱的背景噪音,日日夜夜,永不停歇,将他与现实世界彻底隔绝。
在马嘉祺那句冰冷的,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问话,如同最高权限的指令,抵达他大脑皮层的那个瞬间。
这片混乱的,疯狂的,永不停歇的绿色瀑布,有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却又堪称天翻地覆的变化。
那些原本混乱不堪的,破碎断裂的,毫无任何逻辑可言的系统底层协议残骸,像是被一个无形的,拥有着至高无上权限的指令,强行进行了筛选,删除,与重组。
垃圾数据被瞬间清空。
无用的片段被彻底抛弃。
剩下的,那些最核心的,最危险的,最本质的字符,开始以一种全新的,充满了凛冽攻击性的,带着某种致命恶意与病毒特征的序列,重新排列组合。
一个幽灵,正在从坟墓中,缓缓坐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