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话语不是警告，也不是威胁，更像是在宣读一份技术手册上的注意事项，客观，严谨，不容辩驳。
贺峻霖走到了他的面前，停下了脚步。
庇护所昏暗的灯光在他身上投下长长的影子，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像一座沉默的雕塑。
他没有回答宋亚芬那个关于风险的技术性问题。
他只是安静地，伸出了自己的双手。
那双曾经沾满了无数病人的鲜血，也曾经治愈了无数致命伤痕的手。
那双在不久之前，还因为被迫掠夺了无数无辜者的生命，而让他厌恶到想要亲手将其斩断的手。
此刻，他将这双手，平静地举到了宋亚轩的面前。
掌心向上。
这个姿态，虔诚得像一个在向神明献上自己全部祭品的，最忠诚的信徒。
贺峻霖“……开始吧。”
他的声音平静而温和，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仿佛即将要被改造的不是他自己。
宋亚轩看着那双手。
那双手在庇护所昏暗的灯光下，依旧泛着一层不祥的，灰败的死气，那是生命力被过度透支的迹象。
他那双已经非人化的，如同两颗被绿色数据流包裹着的黑色水晶般的眼瞳里，闪过了一丝极其复杂的，类似于亿万次计算后得出的最终结论的光芒。
然后，他轻轻地点了点头。
他抬起了自己的双手。
那双手苍白，瘦削，冰冷，没有任何属于活人的温度，更像是某种精密仪器的探针。
他将自己的指尖，无比精准地，轻轻地，按在了贺峻霖那双摊开的掌心的正中央。
没有预兆。
也没有任何可以被肉眼观测到的能量光效。
接触的瞬间，贺峻霖的身体猛地，剧烈地，向后弓起，形成一个令人心惊的弧度。
那是一种仿佛他的整条脊椎骨，被一根无形的，烧得通红的铁棍狠狠贯穿般的，极致的，超越了人体承受极限的痛苦痉挛。
他的嘴巴猛地张开，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却因为肌肉的极致紧绷而发不出任何完整的音节。
他“看”到了。
在他的脑海里，在他那片已经被彻底清空了所有情感，只剩下一片虚无的意识平原上，下起了一场绿色的暴风雪。
那场暴风雪由无数个不断闪烁，不断重组的0和1组成，它们带着冰冷的，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秩序。
它们不是在攻击他，而是在进行一种更深层次的“写入”。
这场数据风暴以一种蛮横的，不容拒绝的，带着某种创世般的绝对意志的姿态，将一种全新的，冰冷的，陌生的逻辑，
一个被命名为“病毒”的终极指令，一个字符一个字符地，强行镌刻进了他身体里每一根最细微的神经末梢。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神经元在被强制地重新连接。
他能“听”到自己的细胞结构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
他的身体在被改造。
他的存在在被重定义。
他正在从一个“治愈者”，一个生命的守护者，不可逆地，变成一件武器。
一件专门为了杀死“神”而存在的，一次性的，注定会与目标同归于尽的，活体兵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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