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普通人。
这三个字从贺峻霖那双因为失血和脱力而毫无血色的嘴唇里吐出来。
他的声音很轻,几乎被沙漠里刚刚平息下来的风声所吞没。
然而,这微弱的音节却拥有着无与伦比的重量,像一块刚刚凿刻好名字的墓碑,沉重而冰冷。
它就这样毫无征兆地,狠狠砸在了这片滚烫的沙地之上。
这片沙地刚刚被剧烈的爆炸,灼热的能量,以及生命的鲜血彻底洗礼过,每一粒沙子似乎都还残留着死亡的余温。
这块无形的墓碑,也同样砸在了在场每一个幸存者的心脏上。
空气仿佛在这一瞬间被抽干了,然后又被灌入了铅块,变得粘稠而凝固。
时间失去了流动的意义,只剩下一种纯粹的,令人窒息的停滞。
这是一种比刚才面对那个无法战胜的“猎杀者”时,更加深沉,更加令人绝望的死寂。
如果说,之前的战斗是一场看得见摸得着的生死较量,充满了肾上腺素的狂飙和求生本能的咆哮。
那么现在,他们所要面对的,是一种无形的,缓慢的,却又无法抗拒的内在崩塌。
那是他们所有人赖以为继的精神支柱,正在发出碎裂声响的崩塌。
严浩翔跪在那里的姿势,从始至终没有一丝一毫的改变。
他像一尊被战斗和悲伤瞬间风化而成的雕塑,凝固在原地。
但他那双刚刚才手撕了系统顶级兵器的拳头,那双蕴含着足以毁灭金属和血肉的恐怖力量的拳头,此刻却在无法抑制地微微颤抖。
这颤抖的幅度很小,却泄露了他内心世界正在经历的山崩海啸。
他缓缓地低下头,沉重的眼皮仿佛有千斤之重。
他的视线,最终落在了自己膝盖边上,那滩已经开始被饥渴的黄沙缓慢吸收的暗红色血迹上。
沙子贪婪地吮吸着那温热的液体,让那片刺目的红色逐渐变得暗淡,边缘开始凝固发黑。
那是马嘉祺的血。
是他们队长的血。
严浩翔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像是被一场大火焚烧过后的原野,只剩下灰烬和虚无。
刚才那场狂暴的,毫无保留的战斗,耗尽了他身体里储存的每一分能量,榨干了每一块肌肉的潜能。
而贺峻霖说出的“普通人”这三个字,则像一个无情的黑洞,彻底抽干了他精神世界里最后一丝可以被称为“力气”的东西。
他想不明白。
他完全无法理解眼前发生的一切。
他那颗习惯了用肌肉去记忆,用本能去思考的,简单而直接的直线型大脑,无法处理眼前这个复杂到令人发指的残酷局面。
没有了马嘉祺。
没有了那个无论在多么混乱,多么危急的局面里,总能用最冷静的声音,最清晰的逻辑,告诉他们下一步该怎么走的队长。
他们,该怎么办?
这个问题像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了他的心脏,让他无法呼吸。
他不知道。
他真的不知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