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这狰狞的笑容,就是拨动那根弦的手指。
那根手指带着一种戏谑的、残忍的优雅。
它无情地、狠狠地,拨动了那根贯穿他整个精神世界的弦。
嗡——
一声尖锐的轰鸣在他的颅腔内部猛烈炸开。
这轰鸣超越了听觉的范畴。
它无法被耳膜捕捉,无法被听骨传递。
它不是声音。
它是一种纯粹的、毁灭性的信息洪流。
这股信息流以光速冲刷着他大脑的每一个角落。
它瞬间摧毁了他引以为傲的一切。
那些由逻辑和冷静构筑起来的思维防线,在他过去的人生中曾无数次保护他。
此刻,它们像是被洪水冲垮的沙堡,瞬间崩塌,不留痕迹。
他大脑的处理器在这一刻被强行烧断了。
维持他思考能力的精密结构,在过载的电流下化为了焦炭。
他失去了所有的分析能力。
他失去了所有的判断力。
他失去了所有在过去无数次生死关头锤炼出的镇定。
那些宝贵的品质,那些让他成为团队核心的特质,都在那个笑容绽开的瞬间,被彻底蒸发了。
它们没有留下任何残余,就那样干净地,化作了虚无。
在这一刻,他不再是这个临时团队的代理队长。
他不再是那个能在绝境中找出一条生路的足智多谋的战略分析师。
他甚至不再是一个拥有独立思考能力的完整的人。
他的身份被剥夺了。
他的意志被粉碎了。
他变成了一只羔羊。
一只因为迷路而无意间闯入屠宰场的、惊恐的羔羊。
他周围的一切都变了。
沙漠不再是沙漠。
夜空不再是夜空。
它们都变成了屠宰场里冰冷的墙壁和地面。
而他看见了那把刀。
那把悬在他头顶的、冰冷的屠刀。
刀锋上闪烁着暗红色的光。
那上面沾满了同类的、尚未干涸的鲜血。
他能闻到那股铁锈般的腥气。
他唯一的本能被激活了。
那是深植于生命最古老基因中的指令。
逃跑。
必须逃跑。
立刻逃离这里。
逃离这个被伪装成篝火晚会的、地狱的入口。
这个地方散发着甜腻的尸体焚烧后的香气。
这香气曾经让他警惕,现在却让他作呕。
这个念头,像一道来自基因最深处的、不可违抗的原始指令,瞬间贯穿了他因为恐惧而僵直的身体。
他甚至忘记了自己是如何做出动作的。
他的身体,比他那已经崩溃的意识更快地做出了反应。
求生的本能攫取了他身体的最高控制权。
他那原本因为长时间跋涉而力竭酸软的四肢,突然被注入了一股狂暴的力量。
这股力量源于生命最深处的恐惧。
是一股被瞬间激发到极限的肾上腺素。
他像一只被巨足踩到尾巴的壁虎,用尽全力挣断了自己的束缚。
他用一种近乎于滚落的、狼狈不堪的姿态,猛地从那道冰冷的沙丘脊线上翻了下去。
他失去了平衡。
世界在他的视野里天旋地转。
沙子是冰冷而松软的。
它们无法为他提供任何有效的支撑。
但在此刻,这种松软却成为了最好的缓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