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黑暗统治着一切。
逃亡是此刻唯一的真实。
它是一种生理冲动,纯粹到了极点,不包含任何思考的余地。
它是一种原始的回归,将文明赋予的一切外壳都彻底剥离。
荣誉,尊严,骄傲,理性,全都在求生的欲望面前被碾碎成粉末。
他们不再是受过精良训练的战士。
他们只是野兽。
是为了活下去而疯狂奔跑的,最原始的野兽。
刘耀文的肺部正在承受难以想象的灼烧。
每一次吸气都像在吞咽一把燃烧的刀片。
那股剧痛从他的气管一路蔓延到他肺部的最深处,仿佛要将他整个人从内点燃。
他贪婪地张大嘴巴,试图攫取更多的空气。
可吸入的空气却是冰冷的,带着沙漠夜晚特有的干燥和粗粝。
细小的沙砾跟随着气流,一同灌入他的喉咙,在他的黏膜上刮擦出新的痛楚。
这冰冷的空气非但没能熄灭他体内的火焰,反而像是给濒死的炭火鼓入了新的氧气,让那燃烧的痛苦变得更加旺盛。
他的肌肉在哀嚎。
从大腿到小腿,每一束肌纤维都绷紧到了物理的极限。
它们在持续的超负荷运动下发出最痛苦的呻ken,那是一种濒临断裂的酸胀和刺痛。
每向前迈出一步,脚掌落地时传来的冲击力都会引发一阵剧烈的痉挛。
他感觉自己的双腿随时都会罢工,随时都会彻底撕裂开来。
这是一种持续不断的,施加于肉体之上的酷刑。
奔跑本身,变成了一种折磨。
然而,还有一种重量,远比这肉体上的折磨更加令人难以忍受。
它沉重地,死死地,压在他的肩膀上。
那是丁程鑫的重量。
丁程鑫大半个身体都挂在刘耀文的身上,像一件湿透了的,吸满了水的沉重衣物。
这不是一个活人应该有的重量。
一个清醒的,有求生欲的活人,会在奔跑中下意识地调整自己的重心,会用残存的力量去配合,去分担。
但丁程鑫没有。
他的身体里仿佛所有的骨骼都被人抽走了,所有的意志都被某种恐怖的东西彻底摧毁了。
他只是一团瘫软的,失去了一切反应的,沉甸甸的血肉。
他被动地被刘耀文拖拽着,架着,在黑暗中前行。
他的双脚无力地在坚硬的沙地上拖行,脚尖胡乱地,毫无章法地刨着地面。
那道被他双脚拖出来的印记,在他们身后延伸,蜿蜒,像一道丑陋又绝望的伤疤。
刘耀文能非常清晰地听到一种声音。
那是丁程鑫的牙齿在不受控制地疯狂打战所发出的声响。
咯咯咯。
咯咯咯。
那声音极其细碎,却又带着一种惊人的穿透力。
它透过丁程鑫的头骨,传递到刘耀文的肩膀,再顺着刘耀文自己的骨骼,一路攀爬,最终钻进他的耳蜗深处。
这持续不断的,如同魔咒般的声响,让刘耀文的心脏感到一阵阵难以言喻的恐慌。
它仿佛在提醒着刘耀文,丁程鑫究竟看到了何等恐怖的景象,才会让一个意志如此坚定的人,连最基本的生理反应都无法控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