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严浩翔的牙关死死咬着,他能清晰地尝到自己牙龈被咬破后渗出的铁锈味。
他感觉自己肩膀上扛着的,根本不是两个人。
那重量是如此的沉重、如此的绝望。
他扛着的是两座正在一寸寸向下塌陷、崩解的巍峨雪山。
贺峻霖和丁程鑫的身体,就那样毫无生机地、沉重地压在他的肩膀和后背上。
那是一种纯粹的、属于死物的重量。
它不带任何生命体征的反馈,只是固执地、执拗地,用尽全部的质量,要将他整个人都拖垮、碾碎,最终拽入脚下那片已经彻底沸腾的沙海里。
他的大腿肌肉在很久之前,就已经超过了疲劳的极限。
现在每一次抬腿,每一次向前迈步,他都能清晰地“听”到自己肌肉纤维在惨烈悲鸣中断裂的声音。
那是一种细微的、连绵不绝的、从身体内部传来的崩坏交响曲。
汗水早就流干了。
现在从毛孔里渗出的是血水,它们与汗液的盐分混合在一起,浸透了他身上那件早已破烂不堪的作战服。
布料紧紧地贴在皮肤上,黏腻得令人发疯。
可他甚至来不及感受这份不适。
身后那场被他称为“神明战争”的恐怖风暴,掀起了足以熔化钢铁的热风。
热风掠过他的身体,瞬间就将那些血水和汗水完全蒸干。
在他的皮肤表面,留下了一层薄薄的、带着刺痛感的白色盐霜。
严浩翔的视野已经变得极其狭窄。
他的世界里,仿佛只剩下了一个唯一的、还在运动的物体。
那就是马嘉祺的背影。
那个在身后狂乱的光影中时隐时现的、看起来有些单薄,却又稳定得可怕的背影。
那个背影,就是他此刻全部的方向感来源。
就是他濒临熄灭的意志力,唯一的燃料。
他已经放弃了思考。
或者说,他根本不敢去思考。
思考意味着要面对现实。
思考意味着要计算他们生还的概率。
思考的结果,必然是绝望。
所以他只是机械地,麻木地,将自己最后仅存的所有意志,都灌注进了那两条仿佛已经不属于自己的腿里。
一步。
左脚陷入滚烫的沙地,再用力拔出。
再一步。
右脚踏在颤抖的大地上,溅起一片沙砾。
跟上他。
绝对要,跟上他。
这成了他脑海中唯一的、反复回响的命令。
刘耀文的状况,甚至比拼尽全力的严浩翔还要糟糕。
他的折磨,更多来自于精神层面。
他背着林念姬。
他记得那个女孩曾经是多么的轻盈。
在一次训练中,她曾像一片羽毛般,轻巧地落在他伸出的手臂上。
而此刻,他背上的女孩,却重得像一块凝固了整个宇宙所有悲伤与绝望的铅块。
他的世界是倾斜的。
他的感知是破碎的。
身后那场由纯粹的黑与纯粹的白所构成的能量风暴,那场足以撕裂现实、抹平存在的恐怖战争,在他的感知中,被极度地扭曲了。
它变成了一场光怪陆离的、充满了癫狂美感的无声电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