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漠幻象】172

宋亚轩的话音落下。

神殿里陷入了一种比先前更加深沉的死寂。

这不再是那种因为纯粹恐惧而导致的，连呼吸都仿佛被冻结的寂静。

它更像是一种巨大的，茫然的空白。

一种在场所有人的心神，都被某个远远超乎想象的可能性彻底攫取之后，所产生的思维停摆。

每个人的大脑都停止了转动，只余下一片空洞的嗡鸣。

记忆残响。

这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对于严浩翔来说，却不啻于一声开天辟地的惊雷。

它们像一串拥有独立生命的，冰冷而又全然陌生的代码，被毫不留情地强行注入了他那片混沌的意识。

他的意识本已是一片焦土，只剩下无尽的疲惫与被巨大虚无感笼罩的荒芜。

但这串代码的进入，却带来了一种颠覆性的力量。

它开始自行运算，解构他所认知的一切，然后以一种近乎野蛮的，不容抗拒的方式，重组着他刚刚彻底崩塌的世界观。

名为“巧合”的，那根刺入他灵魂深处的毒刺，正在被一股新的逻辑缓缓拔出。

那种被命运愚弄的，带着浓重嘲讽意味的虚无感，也如潮水般悄然消退。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复杂，更加难以言喻的情绪洪流。

它混杂着难以置信的震撼，死里逃生的恍惚，以及对某个既定事实的，沉重的哀恸。

他缓缓地，一寸一寸地，抬起了那颗仿佛有千钧之重的头颅。

颈椎发出不堪重负的，细微的“咔哒”声。

他的视野，也从一片模糊的血色地面，慢慢上移。

他看到了宋亚轩。

那个在他的印象里，总是带着几分玩世不恭的戏谑，仿佛对一切都漫不经心的少年，此刻正虚弱地靠在墙边。

过度透支精神力让他整个人都显得脆弱不堪，脸色苍白得像一张被浸湿的纸。

汗水将他额前的碎发黏在一起，嘴唇也毫无血色。

可在那张疲惫的脸上，严浩翔没有看到任何邀功请赏的自得。

那里只有一种在触及到某个未知领域的真理之后，独属于技术人员的，纯粹的光芒。

那光芒里，混杂着解开谜题的极致兴奋，与窥见世界底层逻辑的深深敬畏。

严浩翔的目光，又缓慢地，转向了另一个人。

所以……是这样吗。

所以那根本不是什么虚无的巧合，也不是什么廉价的奇迹。

那是队长他……独自承受至今的，过往的余震。

他看向了马嘉祺。

他们的队长，依旧靠着那根冰冷的，雕刻着繁复花纹的石柱。

失血过多的身体，让他整个人都呈现出一种几近透明的苍白感，仿佛一阵风就能将他吹散。

那双一度因为绝望与伤痛而涣散的眼眸，此刻却重新凝聚起了一点微光。

那点光很微弱，却异常坚定。

那不是幻听被无情戳破后的空洞与茫然。

也不是奇迹降临又瞬间落空后的失落与自嘲。

那是一种……被验证的，沉静。

一种终于为内心那个最疯狂的猜测，找到了现实依据的，如释重负的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