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时间的概念,在这一刻彻底失去了意义。
它不再是流动的,而是被那根水晶触须的缓缓转向,强行凝固成了一片静止的、无限延伸的虚空。
马嘉祺的身体,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悬浮在半空之中。
几秒钟前那种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膛的坠落感,已经完全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诡异、却又带着某种奇特安抚意味的包裹感。
那根卷住他腰腹的触须,正闪烁着幽幽的绿色光芒。
他能隔着作战服,清晰地感受到它的存在。
触感并非预想中的冰冷或者滑腻,反而带着一种出乎意料的温润。
它坚韧无比,仿佛内部蕴含着无穷的力量,却又传递来一种近似于生命体的、规律的脉动。
这种感觉,就像是正被一段拥有自己心跳的玉石所缠绕。
它没有施加任何足以造成伤害的压力。
它没有要碾碎他。
它只是……将他从那条笔直坠向黑暗深渊的轨道上,无比精准地拦截了下来。
整个过程平稳得不可思议,甚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近乎温柔的强制力,将他稳稳地托举回了半空。
他此刻的感觉,就像是一件被主人从地上小心翼翼捡起来的、有些脆弱却又颇为有趣的藏品。
他就这样被悬停着,作为一个物件,被呈现在那颗巨大的、表面光滑如黑曜石的球体面前。
紧接着,他后背那片因爆炸而变得血肉模糊的伤口,那撕心裂肺的剧痛,忽然消失了。
这并非因为伤势出现了任何好转。
恰恰相反,这是一种更加恐怖的、源自内在的“剥离感”。
他的意识,正被一股无形的、强大到无法抗拒的意志,从他那具残破不堪、正在迅速走向死亡的躯壳里,强行地、一丝一丝地抽离出来。
他渐渐感觉不到自己的四肢,感觉不到皮肤的温度,也感觉不到身躯的重量了。
可他的感知,却被拉伸到了一个全新的、前所未有的维度。
他“看”见了自己那颗正在衰竭的心脏。
每一次无力的泵出,都将颜色愈发暗沉的血液挤压进早已受损的血管。
他“听”见了自己肺部发出的、如同破旧风箱般的哀鸣。
每一次短促的呼吸,都带走了体内最后残存的一丝生机。
他甚至“闻”到了自己生命力在快速流逝时,所散发出的那股独特的、如同秋日里腐朽落叶般的、带着一丝冰冷的甜腥气。
他的一切,他的生理机能,他的生命体征,他大脑皮层里储存的记忆片段,他作为“马嘉祺”这个个体的存在本身,
都在被那片深邃得如同宇宙星云般的黑暗“眼睛”,用一种冷静到极点的、纯粹理性的方式,进行着最彻底、最底层的扫描与分析。
他不再是一个挣扎求生的人。
他成了一串正在被读取、即将被清零的数据。
他成了一个正在被详细记录其全部崩解过程的、完美的……死亡样本。
丁程鑫“……别看它!”
丁程鑫那嘶哑到几乎要破裂的吼声,像一把淬了极寒冰雪的重锤,狠狠砸碎了这片凝固到令人窒息的死寂。
他猛地转过身,用尽全力一把将怀里那个已经彻底失去意识、身体因为所有感官被强制关闭而软得像一摊烂泥的刘耀文的头,死死地按向自己的胸口。
他用自己的后背,决绝地、正对着那尊悬浮在半空中的、沉默而可怖的黑暗神祇。
他不敢再与之有任何形式的“对视”。
那根本不是用眼睛在“看”。
那是一种用自身存在去进行的信息交换。
任何注视,都等同于主动向对方敞开自己的全部内在,任由其肆意地浏览、剖析和记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