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三百米。
这个距离,在空旷的平地上,对于他们而言不过是几次呼吸间的全力冲刺。
但在这里,在此刻,它是一道由冰冷的、正在无情收缩的钢铁所构成的、通往地狱的漫长甬道。
墙壁不再是静止的。
它们以一种稳定而缓慢、不容任何生物置疑的绝对速度,向内挤压。
那不是突如其来的剧烈冲撞,而是一种更加可怖的、如同巨蟒缠紧猎物骨骼般的、令人从灵魂深处感到窒息的碾磨。
巨大的合金板材之间互相摩擦,发出令人牙酸胆寒的、高频的“吱——”声。
那声音穿透耳膜,直刺大脑。
火花在不断缩小的接缝处疯狂迸溅,如同这台巨大机器在缓缓收紧拳头时,钢铁指节之间因无法承受的压力而发出的痛苦哀鸣。
头顶的天花板,也在以完全同步的速度,一寸寸下压。
原本还能勉强容纳张真源挺直背脊的高度,此刻已经逼得他不得不深深弯下腰,用一种更加屈辱、更加消耗体力的半蹲姿态,背着马嘉祺继续向前狂奔。
每一步都感觉背上的重量又沉了一分,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吸入了滚烫的铁砂。
留给他们的,是一条正在被活活挤扁的、在通道尽头散发着不祥红光的垂死缝隙。
马嘉祺“……左墙,热感应喷口,十二个,即将启动!”
马嘉祺“……右墙,高频震荡模块,五个,已激活!”
马嘉祺的声音,如同最精准无误的节拍器,就在张真源的耳边,冷静地、一字一顿地,敲击着死亡的鼓点。
他的声音里没有恐惧,没有急促,甚至没有作为“人”的情绪,只有纯粹的数据播报。
张真源的身体,像一头在绝境丛林中被无数陷阱追猎的黑豹。
他背负着一个人的重量,却在马嘉祺那冰冷到极致的指令引导下,做出了一连串超越人体极限的规避动作。
他的肌肉早已超过了酸痛的界限,进入一种麻木的、纯靠意志力驱动的状态。
汗水顺着他的额角流下,蜇得眼睛生疼,但他甚至不敢眨眼。
他的身体在即将触碰到右侧墙壁的瞬间,猛地向左一个狼狈的踉跄。
就在他脚跟落地的刹那,他能清晰地感觉到一股无形的、毁灭性的力量从右侧墙板上传来,让空气都为之震颤。
他险之又险地避开了那片足以将血肉之躯瞬间震成糜粉的死亡区域。
而就在他刚刚离开的位置,左侧的墙壁上,十二个黑洞洞的喷口无声滑开,喷射出足以熔化特种合金的、炽热的白色蒸汽。
灼人的热浪扑面而来,几乎要将他裸露在外的皮肤烤焦。
这已经不是在考验速度了。
速度在这里,只是最基础的门槛。
这是在考验……服从。
对那套由马嘉祺转述的、冰冷的机器规则的,绝对的,不加任何思考和质疑的服从。
刘耀文“……我……我不行了……”
丁程鑫身后的精神链接里,传来了刘耀文那已经彻底崩溃的、带着浓重哭腔的哀嚎。
他那因为改造而被放大了十倍的听觉,此刻成了一种最残酷的刑罚。
他能清晰地“听”到墙壁内部,每一颗螺丝因为巨大的结构压力而发出的呻吟。
他能“听”到每一条线路因为过载而即将烧毁前的悲鸣。
他甚至能“听”到前方百米之外,金属因为弯曲而产生的内部晶格错位的细微声响。
这些声音汇聚成一股毁灭性的数据洪流,在他的大脑里,搅起了一场无法平息的风暴,让他头痛欲裂,几欲昏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