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有毒。
这两个字,像一道尖锐的指令,穿透了层层叠叠的机器轰鸣,狠狠刺入了宋亚轩的意识深处。
那片意识原本正逐渐失去边界,放弃思考,沉沦于与整个系统的冰冷逻辑融为一体的诡异安宁中。
他几乎就要彻底交出自己,变成这巨大机器的一个无知无觉的零件。
然而丁程鑫的声音,带着血腥气和不容置疑的决绝,将他即将沉没的自我猛地拽了回来。
那不是一个请求,更不是一个可以商量的建议。
那是一道来自绝境的、用最后生命力嘶吼出的、不容置疑的命令。
宋亚轩那双被死灰色笼罩的眼睛,在那道命令的剧烈冲击下,极其轻微地、几乎无法被察觉地,颤动了一下。
他没有睁开眼,也没有做出任何回答。
他只是缓缓地、重新积蓄起一丝属于人类的意志,然后彻底闭合了眼睑。
他放弃了。
他放弃了用人类那套脆弱的逻辑去理解丁程鑫的真实意图。
他也放弃了对自己身体里正在发生的、那场无声能量掠夺的被动倾听和顺从。
他决定不再作为猎物,被动地等待宰割。
他开始……主动“回应”。
他的意识,那片已经与机器的高度共鸣、几乎快要被同化的精神领域,此刻凝聚成了一根锋利无比的探针。
它不再逃避,不再退缩。
它顺着那些正在从他四肢百骸中疯狂抽离能量的、无形的丝线,以一种玉石俱焚的姿态,凶狠地、反向刺了回去。
这是一种纯粹的、本能的攻击。
他没有去构建任何复杂的防火墙,因为他不懂。
他也没有去尝试任何精密的破解代码,因为他不会。
他所做的,只是将自己脑海里,所有属于“宋亚轩”这个人类个体的一切,毫无保留地、不加筛选地,全部翻找了出来。
那些最混乱、最无序、最不符合逻辑、最没有价值的东西,被他一股脑地,全部扔了过去。
有被他刻意遗忘的、属于遥远童年的、光怪陆离的噩梦碎片。
比如床底下那双不存在的、窥伺着他的红色眼睛。
比如考试前夜梦到的、每一个字都认识但连起来却完全看不懂的试卷。
有在漫长青春期里悄然滋生出的、充满了矛盾与自我怀疑的、无法向任何人言说的潮湿念头。
比如对着镜子时,对自己长相的某一处细节产生的、莫名其妙的厌恶。
比如在人群中,因为别人无心的一瞥而产生的、持续了整整一天的自我否定与不安。
有他听过的、所有不成调的、跑调跑到天边去的歌。
他甚至在记忆的角落里翻出了小时候被逼着上台表演时,因为紧张而唱错的每一个音符,并将那种尴尬、羞耻与慌乱的情绪原封不动地打包了进去。
有他看过的、所有逻辑不通、情节破碎的、无聊透顶的烂片。
那些让他看到一半就忍不住想离场的、充斥着虚假情感和愚蠢情节的电影画面,此刻都成了他最有力的武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