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这种感觉,无法用任何已知的酷刑来形容。
它更像是一种生命形态的逆转。
骨骼在呻吟,肌肉纤维在尖叫,血液仿佛要在密闭的血管里被直接加热到沸腾、气化。
他能“听”到自己牙齿与牙齿之间,因为无法抑制的剧烈震动,而发出的、细密而令人牙酸的撞击声。
他能“感觉”到,自己身体里那些不够“致密”的部分——肺部残留的空气,肠道里的空隙,都在这恐怖到极点的压力下,被强行挤压、排空。
窒息感是如此真实,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他的喉咙,同时挤压着他的胸腔。
“抹除”。
他终于,用自己的身体,用自己正在被分解的每一个细胞,理解了这个词的真正含义。
那不是单纯的死亡。
那是……“分解”。
是将构成你这个“个体”的所有物质,无论是血肉还是意志,都无情地、彻底地还原成最基础的、可以被这片空间彻底吸收、同化的……基本粒子。
不知过了多久。
也许是一个漫长的世纪。
也许,只是一个心跳与下一个心跳之间的短暂间隙。
那股足以将钢铁都碾成粉末的恐怖压力,如同退潮的海水,来得有多么迅猛,去得就有多么突兀。
它无声地,来。
又无声地,去。
仿佛刚才那场足以毁灭一切的灾难,只是一场集体性的幻觉。
世界,重新归于那片令人心悸的、绝对的死寂。
“……咳……咳咳……”
一声极其轻微的、仿佛是从喉咙最深处艰难挤出的、充满了血沫与尘土的压抑咳嗽,打破了这片劫后余生的寂静。
是丁程鑫。
他还活着。
他还保有“自我”的意识。
他能感觉到自己心脏的跳动,缓慢,沉重,每一次搏动都牵扯着全身的剧痛,却又无比的真实。
他试着,动了动自己的手指。
神经末梢传回的指令虽然迟钝,但确实存在。
剧痛,如同决堤的潮水般,从四肢百骸的每一个角落,重新疯狂地涌回了他的大脑。
但他从未觉得,疼痛,是如此的美好。
疼痛,是活着的证明。
他缓缓地,用那双抖得几乎不听使唤的手臂,一点一点地,撑起了自己的上半身。
每一个动作,都牵扯着断裂的肋骨,带来一阵阵让他眼前发黑的锐痛。
他抬起头,茫然地看向四周。
黑暗,依旧是那片浓稠得化不开的黑暗。
但,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所有人都还活着。
贺峻霖依然保持着那个姿势,趴在张真源的背上,整个身体都在剧烈地颤抖,大口大口地喘息着,像一条被扔上岸的、濒死的鱼。
张真源,那个本该在几分钟前就因为失血过多而死去的男人,胸口的起伏,虽然微弱,却稳定得像一台精密的节拍器。
刘耀文和林念姬慢慢地坐了起来,
他们从身下摸出那个个人终端,屏幕上的血色已经褪去,恢复了正常的待机界面,两人脸上是同一种劫后余生的、混杂着恐惧与茫然的表情。
宋亚轩无力地靠在马嘉祺的身上,双眼紧闭,不知是彻底昏迷,还是又一次的脱力。
马嘉祺静静地坐在一旁,他扶着宋亚轩,那双在黑暗中仿佛没有焦点的死寂眼睛,正平静地,看着前方。
丁程鑫顺着他的目光,艰难地转过头,看了过去。
就在他们前方,大约五十米处。
那片纯粹的、不反射任何光线的绝对黑暗里。
出现了一道……“裂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