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恢复出厂设置”。
贺峻霖眼睁睁地看着。
他的视线因为极度的震惊而无法移动。
不远处,张真源那条已经彻底碳化,呈现出焦炭般死黑色的右臂,正在光的照射下,发生着违背一切自然规律的变化。
它正在从最基础的粒子层面,开始分解。
消散。
那些代表着“死亡”,“枯败”,“坏死”的物质,那些承载着他决绝牺牲的证明,被光线柔和地触碰。
然后,它们就那么凭空分解成了最微小的,肉眼无法看见的黑色尘埃。
那些尘埃甚至没来得及飘散,就被这片纯白的空间彻底吞噬,抹除。
仿佛它们从来没有存在过。
仿佛那份牺牲,那个瞬间,也一并被否定了。
那份牺牲的重量,连同着碳化的血肉,一同被清算为零。
紧接着,是构建。
新的血肉,新的骨骼,以一种快到违背了所有生命科学常理的速度,从张真源的肩胛骨连接处,凭空“生长”了出来。
贺峻霖的医学知识在尖叫,在哀嚎。
那不是一个充满了生命力的,有机生长的过程。
那甚至不能称之为“生长”。
那更像是一场……一场无比精准的3D打印。
光线就是打印的喷头,而构成人体的基本粒子,就是它的“墨水”。
光线所及之处,细胞被精准无误地堆叠。
神经被毫无情感地链接。
血管被冷酷无情地铺设。
皮肤,毛孔,指纹……所有的一切,都在以一种令人作呕的完美被复制出来。
不到十秒钟。
仅仅不到十秒钟的时间。
一条全新的,完好无损的,甚至连一道最微小的疤痕都没有留下的手臂,就这么,取代了之前那截承载着决绝与牺牲的“枯木”。
完美得,就像一个工业品。
它完美得不像一件“身体”的器官,而更像一件被安装上去的“零件”。
张真源缓缓地,抬起了那只“新”的手臂。
他的动作有些僵硬,似乎还不适应这条陌生的肢体。
他摊开手掌。
五指蜷缩。
再张开。
动作流畅,完美无瑕,甚至比他受伤前的手臂更加有力,更加灵活。
但他那张一直以来都鲜有表情的脸上,却流露出一丝深刻的,无法掩饰的……厌恶。
他看着那只手,眼神冰冷。
仿佛那根本不是他自己的肢体。
而是一个用着和他同样型号的零件,被强行安装在他身上的,冰冷的,陌生的……“配件”。
一个不属于他的,拙劣的仿冒品。
同样的过程,发生在每一个人身上。
丁程鑫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他能“看”到,那股无形的力量正粗暴地冲刷着他那片濒临崩溃的精神海。
所有因为强行入侵而残留的,混乱的数据流,所有因为精神力透支而产生的裂痕,都被这股外力强行抚平,格式化。
他感觉自己就像一台被病毒入侵后,进行了全盘格式化的电脑。
虽然系统恢复了,但所有的数据,所有的痕迹,所有的记忆,都被清空了。
他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空虚与茫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