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界间战乱不断,人间的斗争持续千年之久,久到一代又一代更换统治者,仙界与魔界的斗争表现在明里暗里之中。
昆仑山,各界名门贵族都想拜师学艺,可招收人界的学徒只有一个条件,进了昆仑山此生不再与人间有任何瓜葛。
——
昆仑雪常年不化,琼楼玉宇在云雾间若隐若现。
乔羽凡立于诛仙台畔,指尖凝着半枚冰晶,那是三百年前在人间江南,从一个卖花少年鬓边摘下的霜花。
那年她化名游方道人,恰逢江南水患,饿殍遍野。
城门口蜷缩着个瘦骨嶙峋的少年,怀里抱着半束蔫了的红梅,见了她便颤巍巍地递过来:“仙长拜托您,换……换半个窝头给我阿妹。”
少年眉眼清亮,像极了昆仑破晓时的第一缕光,乔羽凡弹指间退了洪水,却在转身时被他死死攥住衣袖:“仙长,我叫蔡徐坤,求您带阿妹走。”
她本不该沾惹人间因果,却鬼使神差地将那半束红梅插进了玉净瓶。
后来阿妹染了时疫去了,蔡徐坤跪在昆仑山下,三跪九叩了整整三年,血痕在雪地里拖出蜿蜒的红。
“师尊,弟子愿断尘缘,求入昆仑。”他跪在琼华殿前,声音嘶哑。
乔羽凡隔着殿门看他,司命曾言她有一劫,渡不过便是魂飞魄散,她原以为是魔界那场浩劫,却在见这少年第一眼时,心头警铃大作。
终究是收了他。
蔡徐坤修仙资质不算顶尖,却有着凡人骨子里的韧劲。
别人练一个时辰的剑,他便练三个时辰,掌心磨出的血泡破了又结,结了又破,却从不见他叫苦。
乔羽凡常在深夜立于他窗外,看他对着月光打坐,单薄的背影异常挺拔,像极了当年江南那株在洪水里不肯弯折的红梅。
他唤她师尊,敬她如神明,可看她的眼神,却渐渐从敬畏变成了少年人独有的炽热。
乔羽凡开始刻意疏远。
她闭关的时间越来越长,指点功课也愈发冷淡。
可每次他闯了祸,或是修炼出了岔子,她总能第一时间出现在他身边。
“师尊,您是不是讨厌我?”
那日他被师兄们排挤,额角磕出了血,却梗着脖子不肯低头。
乔羽凡替他上药的手微微一顿,冰凉的指尖触到他滚烫的皮肤,竟有些慌乱:“昆仑弟子,当心如明镜。”
他却突然抓住她的手腕,眼神灼灼:“可弟子的心,早就不是明镜了。”
惊雷在昆仑上空炸响,乔羽凡猛地抽回手,袖摆扫落了案上的玉瓶,红梅落了一地。
她看着他,第一次在他眼里看到了自己的倒影,那个清冷自持了万年的清韵神尊,竟染上了凡尘的慌乱。
魔界浩劫终究还是来了。
魔尊以蔡徐坤的命为引,布下诛神阵,乔羽凡冲进阵中时,蔡徐坤正被锁链穿透琵琶骨,鲜血染红了白衣。
“师尊,别过来!”他咳着血笑,“司命星君早就告诉我了,我是您的生死劫。”
乔羽凡祭出本命仙剑,却在靠近他时生生顿住,她看到阵眼的血咒正随着他的心跳流转,每一次搏动,都在她仙元上剜下一块。
“傻瓜。”她声音发颤,万年不变的清冷终是破了功。
“师尊,我不是孩子了。”蔡徐坤望着她,眼神温柔得像江南的春水,“能遇见您,已是此生最大的幸事。”
他猛地挣脱锁链,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扑向阵眼,“只是这劫,该了了。”
他纵身跃入血咒中央的那一刻,乔羽凡仿佛又看到了江南城门口那个抱着红梅的少年。
漫天血色中,他最后看她的眼神,竟带着释然的笑意。
诛神阵破了,魔尊灰飞烟灭。
乔羽凡站在一片狼藉中,指尖的冰晶终于化了,凝成一滴滚烫的泪,落在空无一人的雪地里。
昆仑依旧常年飘雪,只是琼华殿里,再也没有那个总爱偷偷看她的少年。
乔羽凡成了真正孤绝的神尊,守着万里江山,守着一段不能言说的往事,守着一场早已结束的生死劫。
偶尔有风吹过诛仙台,仿佛还能听见有人轻声唤她:“师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