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空城第三次看向腕表，深吸一口气，终于抛出此行的真正目的：
“你们……就不好奇我背后的组织——守夜人吗？”
芙蕖向后靠进沙发椅背，双臂交叠在胸前。
林七夜则十指交叉抵着下巴，手肘撑在桌面，一副兴致缺缺的模样。
赵空城觉得胸口又开始隐隐作痛。
“我记得……”他试探性地看向芙蕖，声音不自觉地放轻，“你父母就是守夜人？难道不想继承他们的……”
“赵先生。”芙蕖突然打断，指尖在星辰镯上轻轻一叩，“你们守夜人招揽新人前，都不做背调吗？”
窗外一辆救护车呼啸而过，刺耳的警笛声让赵空城脸色一白。
他当然调查过。
档案室里那份标着“绝密”的文件记录得清清楚楚：姜氏夫妇，守夜人特别行动组成员，于任务中疑似遭遇“克莱因”境神秘袭击，为保护民众当场殉职。其女姜芙蕖（13岁）目击全过程，后确诊创伤后应激障碍，于阳光精神病院接受治疗……
咖啡杯里的冰块突然发出轻微的碎裂声。
赵空城低头，发现自己的咖啡不知何时已经结了一层薄冰。
他张了张嘴，那些准备好的慷慨陈词突然卡在喉咙里。
面对这个亲眼见证父母惨死的女孩，所有大义凛然的说辞都显得如此苍白。
芙蕖站起身时，椅子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声响。
林七夜立刻跟上，两人一前一后走向门口。
赵空城徒劳地伸出手，最终只是颓然握紧了拳头。
玻璃门合拢的瞬间，风铃发出清脆的声音。
林七夜凑近芙蕖耳边，声音压得极低：“他们会放弃吗？”
芙蕖翻了个白眼。
此刻雨后的夕阳将她的侧脸镀上一层金边，连细小的绒毛都清晰可见，“你在想什么？”
巷子里的穿堂风卷起几张旧报纸，哗啦啦地拍打在斑驳的墙面上。
芙蕖拽着林七夜的袖口拐进巷子深处，鞋子踩碎了一地夕阳的余晖。
“官方记录在册的神墟使者不超过五个。”她松开手，指尖在砖墙上划过，留下一道细微的青痕，“你觉得他们会轻易放过你？”
阴影笼罩着两人的轮廓。林七夜的后背抵上潮湿的墙面，苔藓的凉意透过衬衫渗入皮肤。他注视着芙蕖被阴影分割的侧脸：“那你呢？你会加入吗？”
芙蕖的睫毛颤了颤。
巷子尽头传来孩童嬉闹的声音，那么远又那么近。
“我不恨守夜人。”她摩挲着腕间的星辰镯，“但我怕爷爷奶奶……”
她的声音突然哽住，喉间像是堵了一团浸水的棉花，“他们已经失去儿子儿媳了。”
一片叶子打着旋儿落在两人之间的空隙里。
林七夜低头看着叶脉的纹路，忽然想起姨妈每次等他回家时，在窗台点的那盏小灯。
“加入守夜人……就一定要和家人分开？”
芙蕖的指尖无意识地抠着墙皮。
十三岁那年血腥的画面突然在脑海中闪回。
父亲最后推她的那一把，母亲挡在她眼前的染血手掌……
“如果不是意外闯入，撞见那场任务，我永远都不会知道父母的身份。”她扯了扯嘴角，却没能成功露出笑容，“他们也许到死……都瞒着爷爷奶奶。”
暮色四合，最后一缕阳光从巷口撤退。
芙蕖突然抬头，眼中的青光在昏暗里格外醒目。
“林七夜，如果黑夜真的降临……”
远处传来救护车的鸣叫声。
“总要有人站在普通人前面。”
她的声音很轻，却让林七夜想起暴雨来临前，压城的黑云。
“如果大夏都不在了……”
夜风吹散了她未尽的话语。
但林七夜听懂了——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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