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走到今天这一步,边伯白已经分不清这到底是现实还是梦境。
一切虚妄得像一场梦。
好像梦醒了,她就又回到了那个地狱。
被人拉扯着头发,打断腿骨,烫出无数疤痕,还要强迫她工作,直到榨干最后一滴养分。
明明已经严重营养不良,这双握住画笔的手却还是被保养得白白嫩嫩。
说来也可笑,作为大树根部的身体已经残破得四处漏风,几乎活不下去;枝叶似的手却吸走了所有养分,创作出无数精妙绝伦的作品。
都说艺术诞生于痛苦。
而她的痛苦,只能掩埋于画布深处。
直到今日,才在扶桑的灌溉下破土而出。
如果不是那瓶圣水还在发挥作用,疯狂拉扯着边伯白摇摇欲坠的身体,在仇恨消解的一瞬间,淤积在她心里的那口气就会散掉。
而她,自然也就活不成了。
仇恨是支撑边伯白不咽气的动力,也是她唯一的信仰。
或许早在那些耻辱的梦境中,她也曾像现在似的,模拟了无数遍杀死仇敌,重新开始的过程。
扶桑没有递给她那把刀,但这并不妨碍她成为边伯白的救命恩人,她是给了她第二次生命的再生父母。
一个转身的功夫,边伯白直接跪在扶桑面前。
她已经一无所有,名气、作品、金钱,都被面前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夺走,仅存的这点尊严,是她递给扶桑的投名状。
边伯白“以后我这条命,都是小姐您的。”
边伯白“这辈子当牛做马,也报答不了您的恩情。但如果小姐有需要,我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膝下枕着的地板,逐渐被鲜血侵染,边伯白心里却掀起了波澜。
本杰明不是最爱嘲讽她肮脏又无用了吗?
而这样肮脏的人,正把你踩在脚下。
扶桑“我救你,不是为了贪图你的回报。你不用这样……”
扶桑大惊,连忙把她扶起来。
她唯一感到庆幸的是,边伯白身上终于有“人气儿”了。
选择报复本杰明,也在她的理解范围内。
毕竟谁要是敢这么对待扶桑,不把他剐了都得算她好脾气。
扶桑“此地不宜久留,你杀了人,是跟我一起走,还是另有去处?”
边伯白“如果您不嫌弃的话,请务必带上我,我不会打扰您很久的。”
扶桑“好,但你得换身衣服。”
废话,不然边伯白这一身血呼刺啦的,估计一露面就会被人举报了。
扶桑急着从本杰明的衣柜里挑出一套勉强能穿的,边伯白动作麻利地换上了新衣。
她甚至没功夫清洗自己脸上的浮泥,就急匆匆地跟着扶桑坐着电梯下到一层,拉着行李箱步入了夜色里。
她们走的太急,以至于完全没检查本杰明的状态,就自然而然地以为他已经死得透透的了。
然而,在两人离开后不久,这具“尸体”上汩汩流血的伤口居然开始自我修复,直至恢复成光洁如新的样子。
本杰明扒着地板的手指,微不可闻地抽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