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嫁给了村子里的残疾书生。

他从小腿脚不便，只能拄着拐杖走路，但他生得一双好眼睛，能将诗书熟读于心。我爹却只贪图了他家那传了四代的老宅基地，为了还赌债便把我嫁了过去。

我出嫁那天阴雨绵绵，娘抱着我的嫁衣哭个不停，一边抹泪一边念叨："丫头，怎么就是你命苦呢？"

我笑着将娘搂进怀里，低声道："娘，我嫁个书生多好，他拖着个伤腿能跑去哪儿找小妾？我一准儿能做个称心如意的正房夫人。"

我心里自然是不甘心的。十六岁时我去集市卖绣品，亲眼见到村东的刘秀才冲我笑，那双眼睛亮得像天上星子，我曾幻想过嫁给这样的才子，每日清晨为他梳发，晚上听他读诗。

可日子哪有那么多如意。爹半月前赌输了祖传的宅子，又欠了一屁股债，正好村西周家的独子周书安书读得好，就是那条腿从小摔断落下残疾。周老爷子答应只要我嫁过去，不但免了爹的债，还愿意给三十两聘礼。

"云儿，娘对不住你，可你去了周家，千万别任性。那书生虽然腿脚不便，却是个好的，家中虽不大富贵，却也清净。"娘红着眼睛叮嘱我。

我点点头，将刘秀才送我的那方丝帕塞进了嫁衣夹层。上面绣着一朵含苞待放的莲，是他亲手所绣，曾说这朵花就如我一般清雅脱俗。

花轿随着唢呐声前行，到了周家那座略显陈旧但极为整齐的院子。周家虽说书香门第，但家道中落，这场婚事连个像样的宴席都没办，只是在门口摆了几桌酒水糕点，请了族内几位长辈。

我掀起盖头一角，偷偷向外瞧，见那些宾客穿着朴素，没有哪个妇人戴着金银首饰。再看院中那颗老槐树下，站着个高高瘦瘦的男子，一手拄拐，一手捧着红色婚书，神情肃穆。

拜了天地，我被送入洞房。红烛摇曳，屋内陈设简朴却干净，一张书桌上整整齐齐摆着笔墨纸砚。我坐在床沿，听着外头的喧闹，心中七上八下。

门吱呀一声开了，周书安拄着拐杖进来，动作笨拙却不失风度，他将拐杖靠在墙边，忽然有些局促地望着我。

"抱歉，让你屈就了。"他低声说道，声音温润如玉。

我抬头看他，才发现他长得极为清俊，一双眼睛隽秀有神，只是那左腿明显短了些，行走时略显蹒跚。

"该说抱歉的是我，我家父亲欠了你家的债。"我低下头，不知为何心底泛起一丝愧疚。

"那都不重要。"他坐到椅子上，笑道，"从今日起，你我便是夫妻，此前恩怨，一笔勾销。"

我心中微动，抬眼看他时，他已唤了婢女进来帮我卸发钗，动作熟练得让我惊讶。更让我意外的是，洞房之夜，他竟只是让婢女将另一间屋子收拾出来，说是让我先住那边，等我适应了再说其他。

夜里，我独自躺在床上，望着窗外朦胧月光，有些茫然——这段婚姻，似乎和我想象的不太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