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门外，花轿声停。
我原本正神游天外，听见轿夫的吆喝声，猛地打了个激灵。大红盖头下，我紧抿着嘴唇，双手交叠放在膝上，指甲无意识地掐着手心。
这是要嫁人的日子，新郎却是个断脊之人。
马家家大业大，马公子虽瘫痪在床五年，但钱粮丰厚，而我有个好赌成性的爹，一手好牌打得稀烂，把我这个女儿当做还债的筹码。
"姑娘，到了，下轿吧。"喜婆揭开轿帘，一股熏香味扑面而来。
我缓缓起身，在丫鬟的搀扶下踏出轿门。红鞋绣花，一步一摇，我心中冷笑。这样的日子，原不该是我的。
"新娘子抬脚啊，跨火盆了！"喜婆扯着嗓子喊。
我木然地跨过火盆，心中却想着，就当是给死去的梦想烧香吧。
堂内宾客如云，都来看这马家独苗如何娶得如花娇妻。我被人牵着手，一步一步往正堂走。这一路，仿佛走过了我十九年的苦日子。
小时候家境还好，我爹是县里有名的丝绸商人，只可惜生意场上逢场作戏，慢慢染上了赌瘾。我娘为他生了三个孩子，我是老大，下头还有弟弟妹妹。
爹输得越来越多，变卖家产已不够填窟窿，眼看就要沦为阶下囚。这时，马家送来聘礼，要我这个曾经的小姐做他们家少爷的媳妇。
我恨过爹娘，恨他们为何不卖了弟妹，偏偏拿我去抵债。娘抱着我哭了一夜，说大女儿自古就是用来顶事的，况且马家家大业大，总比我嫁个穷酸读书人强。
她这话明明是在说承瑾。
承瑾是县学的才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却家徒四壁。他曾经说，等他高中举人，第一件事就是提亲迎我进门。可笑我还天真地幻想过，日后与他相敬如宾的日子。
如今，梦醒了。
"一拜天地！"
我跟着喜婆的喊声，缓缓屈身。
"二拜高堂！"
马家只剩下马老爷和一个续弦的夫人，他们高高在上坐着，据说马公子的瘫痪就是继母下的毒。这样的人家，我要如何自处？
"夫妻对拜！"
隔着红盖头，我感觉对面的人靠得很近，似乎有一丝药草的清香。他应该是被人搀扶着站起，勉强成这个仪式吧。
拜堂结束，我被送进洞房。喜婆絮絮叨叨地说着些吉利话，给我卸了盖头，又叮嘱我一定要好好待少爷，便退了出去。
洞房里，只剩下我和一个躺在床上的男人。
他的脸色苍白，眉目如画，若不是那双看不见生气的眼睛，确实是个俊美非凡的公子。他静静地望着我，眼神复杂。
"你就是林元？"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倦意。
"是，妾身正是。"我低下头，规规矩矩地应道。
"你真甘心嫁给我这样一个废人？"他问。
我沉默了一会，抬起头直视他的眼睛："公子，妾身嫁给你，一是父命难违，二是......"
我顿了顿，终究没把那些埋怨的话说出口，只道："二是妾身相信公子品性高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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