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没见过张亮那样跑。
他那消瘦的身体从车上跳下来,踉踉跄跄撞开雾气弥漫的玻璃门,冲进了医院大厅。他的T恤湿透了,不知是汗水还是雨水。我们几个紧随其后,但都跟不上他的步伐。
我心脏跳得厉害,耳边像有什么东西在轰鸣。手机里那条短信还在眼前晃动:"小东出事了,速来白云医院。"
电梯门缓缓关上,老旧的轿厢发出沉闷的声音。五楼、四楼、三楼——这个过程像是一个世纪那么长。没人说话,空气里只有粗重的呼吸声。阿坤背靠着电梯壁,双眼紧闭。他的拳头攥得发白,肌肉微微颤抖。
二楼指示灯亮了,电梯停下,门一开,张亮就像离弦的箭一样冲了出去。
走廊上空荡荡的。只有几盏灯亮着,泛着惨白的光。老刀坐在急诊室外的长椅上,看到我们,慢慢站了起来。他的眼睛是红的,嘴唇颤抖着,似乎难以启齿。
"小东他..."
我不需要听下去了。张亮像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跪在老刀面前,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哀嚎。
"刚走...医生尽力了。"老刀的声音哑得不成样子。
我感觉一阵眩晕,扶住了墙壁。阿坤一拳砸在墙上,石膏粉簌簌往下落。几个穿白大褂的人闻声赶来,但见到我们的样子,又默默退了回去。
张亮跌跌撞撞地冲进了急诊室。我犹豫了一下,还是跟了进去。
小东就躺在那里,盖着白布,看起来比平时小了许多。张亮颤抖着揭开白布,露出了小东的脸。他看起来很平静,像是睡着了,只是嘴角有些青紫,额头上有一道缝合好的伤口。
张亮趴在小东身上,身体剧烈地抽搐着。我想拉他,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移动。一种深入骨髓的寒冷席卷了我,眼前的一切变得模糊不清。我不知道自己是否哭了,只感觉脸上湿湿的,也许是带进来的雨水。
"他前天还和我们一起吃饭,昨天还发信息说要改装他的小车..."阿坤站在门口,语无伦次地说着,声音逐渐变成了低吼,"才二十二岁啊..."
我忽然想起小东第一次加入我们的情景。那时他还是个高中生,梳着锅盖头,眼睛亮得像两颗星星,抱着头盔站在赛道边,怯生生地问能不能跟我们学车。五年了,他从一个毛头小子成长为车队里技术最扎实的小伙子,连我们这些老手都自叹不如。
他说今年一定要拿下山道赛的冠军。
现在,一切都结束了。
老刀从门口走进来,眼眶湿红,一向粗犷的声音此刻却轻得像是怕惊醒什么。"医生说...内脏破裂,失血过多。"
我听不下去了,转身走出病房。在走廊尽头的窗前,我点了根烟。雨依然下着,打在窗户上,像是某种无声的呜咽。
"怎么回事?"我听见阿坤在里面低声问。
老刀的声音传出来:"赛道上...那个高个子,金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