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时分,沈府后院传来瓷器碎裂的脆响。侍女春桃攥着半截珍珠项链冲进正厅,膝盖重重磕在青石砖上。"老爷!大小姐的妆奁下压着这个——"她抖开染着口脂的绢帕,露出里头被指甲划破的"不嫁"二字。
沈尚书一掌拍在案几上,震得茶盏跳起来。"全城都知道今日沈家女入宫,她这是要全族给她陪葬!"胡须上的茶沫随着怒吼簌簌抖落,猩红官服下摆扫翻了鎏金香炉。
廊下看热闹的沈清澜突然寒毛倒竖。父亲浑浊的视线像淬毒的箭,正钉与姐姐七分相似的眉眼间。八名家仆围上来时,他踹翻了描金屏风:"我是男子!"断裂的紫檀木刺在掌心划出血痕,却不及嬷嬷掐着他下巴的力道疼。
"大公子糊涂了。"老嬷嬷的银簪抵住他喉结,簪尖沾着方才挣扎时蹭上的口脂,"您分明是沈家二小姐。"铜镜里映出被按在妆台前的少年,凤仙花汁顺着挣扎的手腕滴在《女诫》上,晕开一片血色。
四名壮仆压着他剃鬓角时,沈清澜咬破了舌尖。血腥气混着铅粉的甜腻灌进喉咙,描眉笔划过眼尾那颗与姐姐一模一样的泪痣。喜娘捧着十二重嫁衣进来时,他突然抓起象牙梳砸向铜镜——飞溅的碎片里,无数个红衣少年对他露出讥讽的笑。
"吉时到——"
朱雀大街上唢呐声刺得耳膜生疼。沈清澜在颠簸的喜轿里数着灯笼,盖头下的金簪已在大腿扎出三个血点。轿外孩童的议论顺着缝隙钻进来:"听说沈小姐的《广陵散》能引来百鸟......"
簪尖猛地刺深半寸。琴谱在嫁衣下发出细碎声响,那是今早撕碎的《女诫》残页。当轿夫踩过第七道门槛时,掌心结痂的伤口又渗出血珠,在百子被上洇出暗痕。
"恭迎娘娘——",场景很快移到宫中,寝殿内
满殿烛火突然摇晃起来。沈清澜盯着越来越近的玄色衣摆,龙涎香混着铁锈味扑面而来。年轻帝王的手指比他想象的更凉,掀盖头时小指有意无意擦过他渗血的耳垂。
"爱妃的耳坠......"萧景翊的声音像浸在冰里的蜜,指尖掠过那道被扯断的珍珠项链划出的伤痕,"怎么在流血?"
满朝文武看见红绸下的容颜时,礼部尚书失手摔了玉笏。沈清澜垂眸盯着帝王腰间的龙纹玉佩,喉结在珍珠项圈下艰难地滚动:"臣妾......更衣时太匆忙。"
玄色广袖忽然拂过他的面颊。萧景翊摘下自己的东珠耳珰,温热的指腹碾过那点猩红:"无妨。"带着薄茧的拇指按上他眼尾泪痣,帝王俯身的阴影笼罩住他颤抖的睫毛,"比画像......更动人。"
沈清澜在袖中攥紧金簪。殿外突然传来三声更鼓,萧景翊的手不知何时已扣住他的腕子,拇指正摩挲着绳索留下的淤痕。"今夜朕亲自教爱妃......"龙纹护甲刮过他被凤仙花染红的指甲,"宫规。"
掌心的《女诫》残页突然变得滚烫。当帝王带着笑意的呼吸掠过耳畔时,沈清澜听见自己加速的心跳声中,混进了一声极轻的玉扣弹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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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1082字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