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妃的鎏金护甲叩在门框上的声响惊醒了沉思中的沈清澜。他迅速将剪刀藏进袖袋,染了凤仙花汁的指甲故意在案面划出红痕。铜镜映出他此刻的模样——嫁衣领口微敞,方才被皇帝扯落的珍珠项链还垂在锁骨处,青丝散乱铺了满背。
"妹妹这珍珠.....可是上好物件,倒是可惜了,不过惹妹妹不爱,也是它没有这福分,"贵妃的蜀锦绣鞋碾过一颗浑圆的南海珠,身后侍女捧着的醒酒汤冒着诡异粉雾。沈清澜注意到侍女左袖沾着兰熏香灰——这正是姐姐离宫前调制的特殊香料,灰烬里掺着金盏花粉,遇热会泛出青紫色。
"姐姐来得正好。"沈清澜将染红的指甲藏进袖中,佯装整理鬓发。铜镜里映出贵妃身后的雕花屏风,透光的绢纱上隐约现出北境地形图。他记得兵部尚书方才递上的塘报边角,也有相似的墨迹。
贵妃的丹蔻划过汤碗边缘,鎏金护甲在瓷釉上刮出细响。"雪蛤最养女子气血。"汤面浮着的粉雾突然变成淡青色,沈清澜知道这汤会让女子肌肤泛起胭脂色。他假作踉跄撞翻汤碗,飞溅的瓷片划破贵妃十二幅月华裙。
"啊呀——"贵妃惊叫着俯身去拢裙摆。沈清澜趁机按住案上鎏金剪,从铜镜反光里清楚看见裂开的裙裾里衬上,赫然是沈家女眷独有的缠枝云纹——这布料本该随姐姐葬身火场。丝线里织进的银粉在烛光下微微发亮,正是三年前江南织造进贡的冰蚕丝。
混乱中半截断簪从贵妃鬓边坠落,簪头阴刻的鹰隼符号正是北境军报密文。沈清澜借整理裙摆拾起断簪,指腹触到中空簪身里卡着的耳珰——金丝缠着姐姐的翡翠泪滴坠。更鼓骤响时,他睫毛都没颤一下,迅速将耳珰按进珍珠项链的暗扣,这项链机关本是用来藏迷香解药的。
"妹妹当心。"贵妃突然攥住他手腕,染了蔻丹的拇指正按在脉搏上。沈清澜后颈沁出细汗,腕间红绳突然绷断,《女诫》残页纷纷扬扬散落。贵妃的瞳孔骤然收缩,盯着其中一张残页上被血渍晕开的"贞烈"二字。
窗外传来羽林卫整齐的脚步声,沈清澜趁机抽回手。断开的红绳缠着半片金箔,正是合婚帖上的封印残片。他佯装羞怯背过身,实则将金箔塞进珍珠项链第二层暗格。铜漏滴到亥时三刻,廊下灯笼突然暗了一瞬。
"陛下驾到——"
贵妃的护甲在案面刮出刺耳声响。沈清澜瞥见地上《女诫》残页正好翻到"夫为妻纲"那面,而皇帝玄色龙纹靴尖已踏在纸页边缘。他迅速将鎏金剪滑进袖袋,剪尖戳破的夹层里露出半张琴谱——正是今早被皇帝发现调包的《凤求凰》。
"爱妃好兴致。"萧景翊弯腰拾起染血的珍珠,指尖沾了凤仙花汁,"连贵妃的醒酒汤都喝不得了?"沈清澜垂眼看见帝王腰间玉佩的穗子缠着根红线——正是方才断裂的腕绳。
贵妃突然轻笑:"臣妾正教妹妹《女则》。"她踢开脚边残页,十二幅裙摆扫过皇帝靴面。沈清澜注意到她鞋尖沾着朱砂,正是合婚帖上消失的印泥颜色。
萧景翊忽然抬手,沈清澜下意识闭眼,却听见珠帘晃动的脆响。皇帝只是拨开了他颈侧的发丝,指尖在珍珠项链的暗扣处停留了一瞬。"爱妃这项链..."龙涎香混着松烟墨的气息压下来,"倒是别致。"
沈清澜喉结在项圈下滚动,暗扣里的耳珰硌得锁骨生疼。铜镜映出皇帝玄色衣袖上的金线暗纹——正是北境军营旗帜上的蟠龙样式。他忽然想起断簪里藏着的密文符号,与皇帝袖口纹样竟有七分相似。
"陛下。"羽林卫统领跪在珠帘外,"北境加急。"沈清澜看见塘报火漆上印着鹰隼纹章,与贵妃断簪上的符号一模一样。皇帝转身时,玉佩穗子勾住了他的珍珠项链,断裂的珠串噼里啪啦砸在地上。
有一颗滚到统领膝前,被血渍染成淡粉。沈清澜盯着那颗珠子,发现珍珠表面的虹彩里藏着极细的刻痕——正是姐姐擅长的微雕技法。他佯装慌乱去捡,指尖触到珍珠瞬间,确认刻的是北境要塞布防图。
"爱妃且候着。"萧景翊解下玄色外袍扔过来,衣领内绣的龙纹在烛光下若隐若现。沈清澜低头系衣带的功夫,听见皇帝对羽林卫的耳语里混着"沈尚书"三字。他假装被袍角绊倒,趁机将那颗刻字的珍珠塞进暗扣。
更漏显示亥时末刻,沈清澜赤足踩过满地珍珠来到琴案前。被茶水泡软的纸页一碰就碎,唯有《女诫》残片上"夫为妻纲"四个字清晰可辨。窗外忽然传来环佩叮当,贵妃带着新的醒酒汤甜香已到廊下。
他眼底已有些许血丝,看到琴案缝隙里半片金箔——正是方才藏起的合婚帖残片。铜镜突然映出窗外人影,皇帝玄色衣角掠过雕花窗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