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音

戌时末的更漏声穿透雨幕，未央宫偏殿的青铜灯树被风吹得摇晃。沈清澜跪坐在焦尾琴前，指甲缝里还残留着梅林炭火的灰烬。窗外暴雨如注，檐角铁马发出刺耳的撞击声，像极了昨夜断裂的琴弦。

"爱妃的手在抖。"萧景翊斜倚在紫檀凭几上，玄色龙纹常服的衣摆垂落在他脚边。翡翠扳指叩击案几的节奏与雨声重合，"《凤求凰》第三段的泛音，先帝时期的北境乐师最爱在此处做变调。"

沈清澜的尾指悬在七徽上方。绷带下的伤口隐隐作痛，那是今晨故意被琴弦割破的——虎口处的新伤覆盖着旧茧，若被皇帝看见常年习武的痕迹，比喉结更难解释。

"铮——"

宫灯突然爆了个灯花，他趁机拨错一根弦。冰蚕丝弦锋利如刃，殷红血珠坠落在桐木琴面上，恰好淹没了某个刻在岳山背面的北境符文。

萧景翊的瞳孔骤然收缩。他起身时带翻了鎏金香炉，沉香灰簌簌落在沈清澜的裙裾上，"朕竟不知..."骨节分明的手握住他流血的手指，"爱妃的血..."舌尖卷过伤口，"能解牵机毒。"

暴雨轰然砸在窗棂上。沈清澜的脊背渗出冷汗，昨夜贵妃酒中下的毒，他确实用袖中藏着的解药化去了。但皇帝怎会知道？除非...那杯毒酒本就是试探。

"陛下说笑了。"他试图抽回手，翡翠扳指却卡住了他的指根，"臣妾不过是..."

"不过是沈家安插在朕枕边的棋子？"萧景翊突然咬破他的指尖，将血抹在琴弦上。染血的冰蚕丝发出诡异的嗡鸣，十三处徽位依次亮起朱砂色的光点，"北境密文显形法，用沈氏血脉为引..."龙纹箭袖擦过他的锁骨，"你姐姐没教全？"

惊雷劈开夜幕的刹那，沈清澜看清了琴面上浮现的地图。狼山隘口的标记旁，赫然是他姐姐的笔迹——"戌时三刻，鹰隼为信"。这个时辰，正是皇帝此刻本该在紫宸殿批阅奏折的时间。

"看来沈姑娘..."萧景翊的拇指按在他喉结上，随着吞咽的动作上下游移，"比朕更急着见你。"玄铁护甲刮过束胸的绸带，"不如猜猜..."温热的呼吸喷在他耳后，"她派了多少死士埋伏在雨里？"

"砰！"

雕花窗棂突然被重物击中。沈清澜的余光瞥见窗外晃动的黑影——那不是鹰隼，是绑着鹰隼玉佩的箭矢。姐姐的箭术他再熟悉不过，三年前秋狝时，正是这支箭擦破了他的喉咙。

萧景翊低笑出声，染血的指尖解开他束发的金簪，"好一出姐弟情深。"青丝垂落的瞬间，暴雨裹着箭矢穿透窗纸，精准钉在琴案边缘。箭尾系着的冰蚕笺遇血即溶，露出半张兵符的纹样。

"可惜..."皇帝突然将他按在琴弦上，七根冰蚕丝同时割破他的后背，"沈姑娘不知道..."龙纹靴踩碎落地的箭杆，"你替她出嫁那晚..."撕开的衣领露出喉结下方的旧伤，"早被朕的暗卫画了像。"

沈清澜的瞳孔剧烈收缩。三年前秋狝的冷杉树上，确实有反光的镜片一闪而过。所以皇帝从一开始就知道——知道挡箭的是他，逃婚的是姐姐，甚至...可能连北境的谋划都...

"铮！"

第二支箭射断琴弦的刹那，他翻身滚向案几下方。暗格机关弹开的声响被雷声掩盖，藏在琴腹的合婚帖残页沾了血，显露出更多字迹——"七月初七，子时，朱雀桥"。

萧景翊的剑鞘突然横在他颈间，"爱妃的《凤求凰》..."玄铁冷光映出他苍白的脸，"弹到第几段了？"暴雨声中混入羽林卫的脚步声，窗外的黑影却越来越多。

沈清澜突然抓住皇帝的手腕，将流血的手指按在琴轸上。冰蚕丝发出刺耳的共鸣，藏在琴身夹层里的金粉簌簌震动——那是他今晨偷偷替换的密文显形剂。

"陛下想听真话..."他仰头露出脖颈，喉结在剑鞘下滚动，"还是想听..."染血的唇擦过翡翠扳指，"《凤求凰》的...真相？"

闪电照亮殿外的惨状。五个羽林卫倒在雨幕里，每个人的咽喉都钉着熟悉的鹰隼箭。沈清澜的指尖发冷——那不是姐姐的手法，姐姐从不会对无关者下手。

萧景翊突然捏住他下巴，"看来..."沾血的唇印在他额角，"有人比沈姑娘...更想要你的命”

————￥￥——￥——￥——￥

作者1501字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