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粉

暴雨如注的偏殿内，沈清澜借着闪电的刹那光亮，看清了窗外羽林卫尸体上的箭矢——箭尾缠绕的不是姐姐惯用的银丝，而是泛着青光的铜线。雨水冲刷着尸体脖颈处的伤口，将血迹晕染成诡异的紫黑色。

萧景翊的剑鞘仍抵在他喉间，却突然转了角度，用剑穗挑起他下巴。"爱妃的睫毛在抖。"翡翠扳指擦过他眼睑，"金粉迷眼了？"

沈清澜的视线确实有些模糊。今晨调包密文显形剂时，他故意掺了微量金粉，此刻那些细碎颗粒正随着血液渗入眼角。他借着眨眼的动作，让一滴血泪坠落在琴案暗格边缘。

"臣妾只是..."话音未落，皇帝突然拽过他流血的手指，重重按在合婚帖残页上。浸血的金粉突然沸腾，在纸上灼烧出焦黑的纹路——那根本不是婚书应有的朱砂印，而是北境王庭独有的狼毒花纹。

萧景翊的呼吸明显滞了一瞬。沈清澜趁机瞥向暗格，发现被血染透的残页边缘，竟浮现出半枚龙纹剑的徽记。这不对，姐姐给的合婚帖分明盖着沈家印信...

"看来沈姑娘的嫁妆..."皇帝突然撕开他的衣领，指尖划过锁骨下方的旧伤，"比朕想的更有趣。"那道三年前的箭伤疤痕里，竟嵌着粒几乎与皮肤同化的金砂——正是北境王室用来标记死士的熔金。

暴雨声中混入瓦片碎裂的脆响。沈清澜突然挣开桎梏，染血的手指扫过琴轸。七根冰蚕丝同时震颤，藏在琴腹夹层的金粉簌簌落下，在桐木琴面上拼出完整的北境地形图——狼山隘口的位置，赫然标着与皇帝扳指相同的翡翠龙纹。

"陛下若真要治罪..."他故意让喉结擦过剑鞘，束发的金簪早已不知滚落何处，青丝垂落间露出耳后另一处旧伤，"不如先解释这个？"那是更早的伤痕，形状却与龙纹剑的护手完全吻合。

萧景翊的瞳孔骤然收缩。窗外突然射入第三支箭，这次径直钉在皇帝脚边。箭杆上绑着的冰蚕笺遇雨即化，露出半枚染血的虎符——正是三年前秋狝时遗失的右符。

"原来如此。"沈清澜的指尖抚过琴弦，血迹在冰蚕丝上勾勒出奇特的纹路，"当年冷杉树后的镜片反光..."他故意拨错一根弦，让泛音震落梁上灰尘，"不是暗卫的窥镜，是北境使臣的千里镜。"

皇帝突然低笑出声，龙纹箭袖擦过他渗血的指尖。"爱妃可知..."玄铁护甲挑开他束胸的绸带，"为何朕的剑穗挂着翡翠？"那枚碧绿的坠子此刻正发出诡异的荧光，与琴弦上的血纹相互呼应。

沈清澜的脊背渗出冷汗。他终于看清那些血纹组成的不是地图，是一串北境密文——正是姐姐逃婚前夜，在他茶盏边缘用胭脂画过的警告符号。

"铮！"第四支箭破窗而入，这次射断了正在发光的琴弦。冰蚕丝断裂的刹那，沈清澜看清了箭镞上刻着的细小符文——那不是攻击咒术，是北境王室用来唤醒血脉记忆的引魂咒。

萧景翊突然将他按在琴案上，染血的龙纹剑横在两人之间。"看来有人..."温热的呼吸喷在他耳后，"比朕更急着让爱妃恢复记忆。"剑身映出窗外越来越多的黑影，那些刺客的刀锋上，全都淬着与沈清澜旧伤里相同的熔金。

沈清澜的指甲抠进琴面。金粉与血混合后产生的灼烧感，正沿着他指尖的伤口向心脏蔓延。这不对劲，姐姐给的显形剂不该有这种反应...

"爱妃现在发抖的样子..."皇帝突然咬破他耳垂，将血抹在剑穗的翡翠上，"倒是比弹《凤求凰》时更动人。"翡翠吸饱鲜血后，竟浮现出与沈清澜锁骨伤痕完全一致的纹路。

暴雨声中突然响起羽林卫的号角。沈清澜趁机翻身滚向案几下方，暗格机关弹开的瞬间，他摸到了藏在里面的另一页合婚帖——这才是姐姐真正准备的版本，边缘盖着沈家印信与...半枚陌生的蛇形纹章。

"陛下想要真相？"他故意让龙纹剑划破自己手臂，鲜血喷溅在琴轸上，"不如先看看..."染血的手指展开婚书残页，"当年北境使团进献的，到底是和亲公主..."冰蚕丝突然全部崩断，金粉在空中组成完整的北境王徽，"还是毒杀先帝的凶手？"

萧景翊的尖突然刺入自己掌心。鲜血顺着剑身流到沈清澜颈间，与那些熔金产生剧烈的反应——皮肤下隐藏的金砂全部开始发光，在他身上连成完整的北境星图。

"难怪爱妃的血..."皇帝沾血的手指抚过他喉结，"能解牵机毒。"窗外刺客的刀锋已经劈开雕花窗棂，却在这一刻同时停滞——所有淬毒刀刃都转向了沈清澜背后浮现的星图标记。

沈清澜的瞳孔剧烈收缩。他终于明白了那些旧伤的来源——根本不是姐姐失手射偏的箭，是北境王室在每次血脉觉醒时，用来定位继承人的熔金刺青。

"现在..."萧景翊的剑穗缠住他手腕，将两人流血的手掌强行按在一起，"爱妃可以继续弹..."翡翠与熔金相触迸发出刺目的火光，"《凤求凰》的...最后一段了。"

闪电劈开夜幕的刹那，沈清澜看清了皇帝后背——玄色龙纹常服下，赫然是与自己完全对称的星图伤痕。那些发光的熔金纹路正沿着两人相贴的伤口，缓缓流动成完整的北境盟约图腾。

暴雨轰然砸在琴面上，将金粉冲成蜿蜒的血溪。沈清澜的指尖触到暗格深处冰冷的物件——那是半块与合婚帖上蛇形纹章完全契合的玉佩。

——￥￥——￥￥￥￥——￥￥——￥

作者1909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