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晚，帐幔里的安神香燃了大半，秦菀早已沉沉睡去，呼吸均匀绵长。
可身侧的虞赐，却睁着眼睛，一夜未眠。
黑暗中，她能清晰地感觉到心底那股蠢蠢欲动的暗流，时而平静，时而翻涌，搅得她心神不宁，直到天际泛起鱼肚白，才勉强合了合眼，却也睡得浅淡而不安稳。
——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虞赐便借着“去镇上采买些伤药”的由头起了身。
秦菀正在义庄与燕迟、白枫一道对着第一具被挖出的尸骨小心拼凑，闻言只抬头叮嘱了句“早去早回”，便又埋首于散落的骨殖间。
那些泛着黝黑光泽的骨片上的泥土已经被清洗干净，拼接处的裂痕像一道道狰狞的疤，无声诉说着陈年的惨死。
虞赐没再多言，转身出了秦家大宅，沿着青石板路拐进街角一家僻静的茶馆。
采荷已坐在最里侧的雅间等候，见她进来，端着茶杯的手几不可察地抖了一下，眼底飞快掠过一丝警惕，又迅速掩去。
虞赐落了座，店小二刚续上的热茶还冒着白气。
她端起茶杯抿了一口，那股苦涩瞬间从舌尖漫到喉咙，像吞了口黄连，让她忍不住蹙了下眉。
但很快，她便敛起所有不适，脸上挂着惯常的、看不出情绪的浅笑，开口问道：
虞赐“现在就只剩三房的老爷，还有秦府老夫人了是吧？”
采荷放下茶杯，指尖在微凉的杯沿上摩挲着，摇了摇头，声音压得很低，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颤抖：
采荷“不，还有秦琛的孩子、我，以及秦琛。”
虞赐端着茶杯的手顿了顿。
她瞬间明白了。
当年的事，三房和老夫人是主谋，而采荷的恨意早已蔓延到整个三房一脉，哪怕是还未出生的婴孩，也成了她眼中必须剪除的“余孽”。
虞赐“孩子是无辜的。”
虞赐看着杯中晃动的茶梗，轻声道。
采荷“但他是秦家三房的种！！”
采荷猛地抬眼，声音陡然拔高，眼底翻涌着近乎疯狂的恨意，那股积压了多年的怨毒像淬了冰的针，扎得人心里发寒。
虞赐沉默了。
她端起茶杯又喝了一口，这次却像是尝不出苦味了。
罢了，毕竟是自己的单主，她付了钱，要的是一个结果，过程如何，似乎也轮不到自己置喙。
她只是个办事的，何必去纠结这些。
采荷见她闭了嘴，情绪稍稍平复了些，重新低下头，语气却透着一股破釜沉舟的决绝：
采荷“我知道燕迟和秦菀迟早都会查到我身上，他们那样的人，断不会容忍我用这样的手段复仇。”
采荷“所以，我已经想好了死路。”
她抬眼看向虞赐，目光锐利如刀：
采荷“你只需要杀了三房那位爷，其他的，包括老夫人和那个孩子……都由我来解决。”
说着，她便要去解随身带着的布包，里面鼓鼓囊囊的，显然是积攒多年的家当，打算以此作为给虞赐的酬劳。
虞赐“不必了。”
虞赐抬手拦住了她，指尖搭在布包的绳结上，力道不重，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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