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低头看着怀中人安稳的睡颜,心中既有懊恼,懊恼自己居然睡得这么沉,没有及时为她挡住夜风,又有难以言喻的暖意,燕赐没有离开,她真的遵守了承诺,留在了这里。
这份认知,像一股暖流,缓缓淌过他的心田,驱散了所有的不安。
她还是同小时候一样,那样的纯真,那样的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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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赐是被一缕暖得发痒的阳光唤醒的。
那光不似寻常晨光那般单薄,倒像揉了把初春的鹅绒,从雕花窗棂的缝隙里漏进来,轻轻落在她的手腕与肩头,熨得肌肤都泛起柔软的暖意。
她混沌地哼了一声,下意识地往更暖和的地方蜷了蜷,指尖触到的不是记忆里硬邦邦的床板,而是裹着云纹锦缎的被褥,那料子软得能陷进半只手,连呼吸间都漫着淡淡的松针香气,是她从未闻过的清冽味道。
这一下,所有的困意都惊得烟消云散。
她猛地睁开眼,心脏在胸腔里 “咚咚” 跳得发紧,指尖攥着锦被的一角,连指节都泛了白。
她以为自己又要回到那个只有自己的房间,回到被锁着、看不见天日的日子,可等她缓缓坐起身,才看清眼前的景象。
这是一间极为宽敞的屋子,头顶是描金的梁木,墙上挂着水墨山水的卷轴,窗边摆着一张梨花木的梳妆台,台上还放着半盒未盖严的螺钿胭脂,连角落里的铜炉里,都还飘着若有若无的熏香。
这不是她的房间,甚至不是普通人家能有的屋子。
那些随意摆放的物件 —— 案上摊开的诗集、椅背上搭着的月白长衫、妆镜旁插着的玉簪,都带着鲜活的生活痕迹,像是主人刚离开不久,连空气里都留着一丝属于另一个人的气息。
燕赐松了口气,指尖的力道慢慢卸了,她垂着眼,指尖轻轻划过锦被上绣着的缠枝莲纹,心里竟莫名泛起一丝安稳。
换好一身干净的浅碧色襦裙,燕赐轻轻推开了房门。
廊下的风带着清晨的凉意,拂过她的发梢,她刚站定,目光就被庭院里的景象勾住了。
老槐树下,柳随风正站在那里,手里没握剑,只捏着一把素面的折扇,青灰色的衣袍随着他的动作轻轻飘动,竟比枝头的流云还要自在。
他的招式很缓,不似寻常练武那般刚猛,倒像在跳一支慢舞。
折扇在他指间转了个圈,手腕轻轻一扬,扇面 “唰” 地展开,挡住身前的虚招,衣摆随着转身的弧度扫过地面,带起几片落在青砖上的槐叶;再抬手时,折扇又合了起来,指尖捏着扇骨,顺着气流的方向轻轻点出,看似绵软无力,可那手臂抬起的弧度里,却藏着不容错辨的力道。
阳光透过槐树叶的缝隙,在他身上洒下斑驳的光点,青灰衣袍泛着柔和的光泽,连垂在颊边的发丝,都像是被镀了层金。
燕赐站在廊下,竟看得忘了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