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房间内霎时陷入沉寂,唯有窗外漏进来的晚风,吹动案上的灵灯,橘黄色的光晕在墙壁上晃出细碎的涟漪。
虞赐“至少你没有把恩情当做爱情。”
虞赐突然开口,声音清浅却带着力量,只是唇边的笑意略显勉强,
虞赐“这还不算晚,而且我们妖市还要谢谢你。”
虞赐“要不是因为你不惜暴露自己的身份,也要将那些机密一一告知于我,这次的妖市怕是早已沦为焦土,要经历一场灭顶之灾了。”
彼时她便曾反复揣测,裴季雅究竟是什么身份,竟能搜罗到如此多关乎长明来攻打妖市的机密。
直到真相揭开,她才惊觉,原来他身上那些阴诡的邪修之力,全是那个名为长明的人所教。
这个世界当真是又小又奇怪,兜兜转转间,恩与怨、善与恶,竟都缠绕在了一起。
正如裴季雅所言,自体内邪修之力散尽,重拾正常修士的灵力后,他的身子骨竟真的好了许多,连带着伤口的愈合速度也快了不少,肩头的绷带下,新肉正悄然滋生。
转眼到了第二日午后,阳光透过雕花窗棂,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裴季雅起身整理好衣袍,独自前往妖市的审判殿。
虞赐没有随行,只是回了自己的居所,在厨房忙碌起来。她洗切灵蔬,炖煮兽骨汤,将饭菜一一盛放在白瓷碗中,端上桌时还冒着氤氲的热气。
她坐在桌边,目光时不时飘向门口,心中默默思忖:
他若能回来,便是皆大欢喜,往后自有安稳日子可过;
若是今日未归,答案便再明显不过。
妖市的族人们终究无法接纳一个曾屠戮过同类的前邪修,等待他的,必将是严苛的惩罚。
而妖市对异邦闯入者的惩罚,向来是极重的,鞭笞、禁足、甚至废去修为都是常事,她实在不敢深想,裴季雅那尚在恢复的身子,究竟能不能挺得过去。
暮色漫进窗棂时,已过了两个时辰。
铜壶滴漏里的水珠敲着玉盘,声声慢,慢得像要把人的心绪都泡软、泡散。
虞赐坐在炉边,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温热的砂锅边缘,锅里的鸡汤咕嘟着细泡,香气氤氲了满室,却暖不透她眼底的沉郁。
又一个时辰悄然滑过,窗外的天色彻底沉了下来,唯有檐角那盏气死风灯,晕开一圈昏黄的光。
虞赐终于起身,将炉火压得只剩一点余温。
她望着紧闭的木门,指尖微微蜷缩。
裴季雅说过会回来,可这世间,食言的人从来不少。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那点不该有的失落,告诉自己,或许他真的不会再回来了。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极轻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响动。
那声音很闷,像是有人用尽全力撑着什么,每一下都带着滞涩的沉重。
虞赐的耳朵骤然一动,正伸手去揭锅盖的手猛地顿住,浑身的血液仿佛在瞬间凝固。
她猛地回头,目光死死锁在门口。
下一秒,木门被人从外缓缓推开。
一道身影晃了进来,浑身浴血,玄色的衣袍被染得暗沉发硬,几处破损的地方还在渗着新的血珠。
是裴季雅。
他左手死死扶着门框,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右手无力地垂在身侧,每走一步,都像是在与无形的重物对抗,脚步踉跄,却异常坚定,目光穿过朦胧的夜色,精准地落在虞赐身上。
虞赐“裴季雅……”
虞赐的声音不受控制地发颤,像被风吹动的弦。
她几乎是踉跄着冲出去,在裴季雅身形彻底晃倒的前一刻,用尽全力接住了他。
男人温热的体温透过染血的衣袍传来,带着浓重的血腥气,却让她的心瞬间揪紧,密密麻麻的疼铺天盖地袭来。
她终于明白,那些莫名的焦躁、不安与失落,从来都不是错觉。
她对裴季雅,早已动了心。
裴季雅靠在她怀里,气息微弱,却缓缓勾起唇角,露出一个温和的笑。
只是这笑意还未完全展开,一抹鲜红便从他嘴角溢出,顺着下颌线滑落,滴在虞赐的衣襟上,像一朵骤然绽放的红梅。
裴季雅“阿鱼,”
他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
裴季雅“我说过的,我会回来,陪你一起去。”
虞赐早已说不出话,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强忍着没掉下来。
她半扶半抱地将裴季雅带回房间,扶他坐在床沿后,转身从柜中翻出伤药和干净的布条,动作麻利却带着难以掩饰的颤抖。
裴季雅“诶诶……这个位置我可以自己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