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的气息

伊莉丝站稳身子，握住安妮的手，紧紧握住安妮的手。

银瞳里的画面还在继续播放——

数道绿光齐刷刷地划过，负伤的哈利和塞德里克躲无可躲，二人奔跑着试图握住传送的门钥匙，那是唯一的希望。

一道道绿光以势不可挡的气势几乎要将哈利和塞德里克吞噬，千钧一发之际——

“不要！”伊莉丝的声音近乎是嘶吼出来的，她的眼睛比意识更快一步认出画面里的人。

黑色的人影对着伏地魔的方向接连甩出几个魔咒，几乎是同时他幻影移行到哈利和塞德里克的身边，用垂朽的身躯接住了那道绿光——

阿瓦达索命咒。

预言画面的最后一幕是哈利和塞德里克在黑影的推力下握住了传送回到霍格沃茨的门钥匙。

伊莉丝跌跌撞撞地站起身来，甚至等不到银瞳里画面的完全消散。

她甩开所有人的手，呆滞地走向迷宫。突然，狼狈的哈利·波特和塞德里克·迪戈里握住巨大的门钥匙出现在众人面前，塞德里克身旁的是一具黑色的尸体。

伊莉丝呆呆地站在那里，眼神空洞，仿佛被夺魂咒夺取了灵魂。

安妮潸然泪下，热泪顺着纵横在脸上的沟壑流下。她怔愣地伸出手，腿脚僵硬在原地。

她不会认不出来——

那是她亲爱的哥哥，是无论处在何种境地都没有想过放弃她的哥哥。

晕眩感几乎在瞬间充斥上安妮的脑袋，她几乎是借着赫克托的力才勉强站稳的。

“邓布利多校长！伏地魔复活了！”

“邓布利多校长，我们真的看见了！如果不是他，我和哈利恐怕没有办法活着回来！”

哈利和塞德里克当场就晕了过去。

安妮一句话也听不进去，她的耳边只剩下漫长的耳鸣声。她在赫克托的搀扶下一步一步走到那具冰凉的尸体前。

她的哥哥，明明，明明刚刚燃起了对生活的希望。

安妮抚摸过塞巴斯蒂安认真打理过的巫师袍，邋遢的胡子都被悉心地刮去了，近乎花白的头发也被好好地打理过。苍老的手指抚过塞巴斯蒂安的胸口，微微凸起的口袋里装着一瓶色泽透亮的减龄剂。

安妮的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止不住地落下，她紧紧攥住那瓶减龄剂，死死咬住下唇，她的哥哥明明已经做好准备满心欢喜地想要再见一眼惊艳了他一生的女孩。

明明，明明哥哥已经苦尽甘来了。

明明他连一个世纪的漫长时光都熬过来了。

明明他没有比此刻再想活着过！

“塞巴斯蒂安！你起来！起来！”安妮跪在塞巴斯蒂安的尸体旁，声泪俱下。

赫克托小声的呜咽在这寂静的环境里格外清晰。

伊莉丝依旧呆呆地站在那里，空洞的眼里全然只有躺在冰冷地面上的身体，眼睛干涸得发疼，她眼角红得可怕，却连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

灌了铅的双腿挣扎着被拖着一步一步走向塞巴斯蒂安，仅仅是这几步，伊莉丝就仿佛用去了这一生的力气。

她直直地跪在塞巴斯蒂安的身边，左手颤抖着想要握住塞巴斯蒂安的手，却始终颤抖着连触碰他的勇气都丧失了。伊莉丝的右手一把抓住左手，试图将颤抖甩开，她强硬地攥住自己的左手，握住塞巴斯蒂安的未曾握紧魔杖的手。

伊莉丝颤抖着掰开塞巴斯蒂安的莹白的手指，一根，一根，又一根。微微充血的手掌心里，一枚银绿色的戒指安安静静地躺在上面。

伊莉丝闭了闭眼睛，一滴泪珠顺着眼角滑落，她死死咬着下唇，从塞巴斯蒂安的手心里拿出那枚戒指，她沉默着久久凝视着手中的戒指。

伊莉丝猛地将塞巴斯蒂安握紧戒指的手臂上的巫师袍撕扯开，黑色的斑纹爬满他的手臂，仿佛要将他整个人吞噬一般。

安妮惊愕地攥紧了拳头，心底泛起一阵酸麻。

她强撑着擦去满面的泪水，将塞巴斯蒂安的魔杖和那瓶没来得及用上的减龄剂一同交予伊莉丝。安妮强扯出一抹苦笑，“哥哥说他要去一个地方取一样很重要的东西，再来见你。”

安妮的视线落在伊莉丝手心的那枚戒指上，心中明了。

是了，冈特家族的戒指无论是对哥哥还是伊莉丝姐姐都有不一样的意义。

奥米哥哥刚死去的很多年里，哥哥就一直想要寻找冈特家的戒指。

伊莉丝握紧了手心里的戒指，那瓶未曾用上的减龄剂像极了一把钝了刀，一下一下割在伊莉丝的心上。

赫克托抱过塞巴斯蒂安的尸体，跟在安妮的身后一步一步走出霍格沃茨。

伊莉丝静静地站在原地，仿佛被钉住了一样，迈不出一步，黏稠的视线裹挟着空洞的悲怆静静的，静静的，看着她与他一步一步离开。

安妮回眸望着已相隔甚远的伊莉丝，嘴角艰难地扯出一抹笑容，她长久地盯着她的面容，就像是见最后一面，想要将人牢牢地刻在脑海里。

安妮没有说出的那句话是：伊莉丝姐姐，哥哥死在了他最想活着的时候。

安妮的视线又一次模糊了，百年如一日，塞巴斯蒂安·萨鲁从来没有如他死亡时那样期盼着活得久一点，再久一点，久到能再见她一面就好。

可是，哥哥，你赴死前又在想什么呢？

你遗憾吗？明明再等一等，等一等你就能见到伊莉丝了。

你后悔吗？后悔迈出那一步去救下两个小巫师，代价是你的性命。

伊莉丝如一尊雕像一样安静地矗立在那里，看着安妮和塞巴斯蒂安再看不见的身影，幻影移行而过。

幻影移行去赴死吗？

可是，塞巴，你明明不是一个善良的人？

你明明不该是这样的！

塞巴，你不该是这样的。

你该是什么样的？

伊莉丝眨了眨干涩的眼睛，你该是什么样的？塞巴，我好像想象不到了。

为什么连你也要在我的记忆里褪色？

连你也要抛下我吗？

我做错了吗？我做错了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偏偏要选中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