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莱特林的书房

死亡的阴霾笼罩在霍格沃茨的上空，在这个学期末。叽叽喳喳的小巫师们恹了神也息了声。

黑夜又一次降临在苏格兰高地，将整个霍格沃茨城堡包裹在其中。月明星稀，夜黑得愈发透亮。

斯莱特林的地窖里，黑湖湖水涌动的声音一点点蚕食着伊莉丝紧绷的理智，青葱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手中的魔杖，透过银瞳，她和哈利、塞德里克一样目睹了塞巴斯蒂安的死亡——

以一种近乎献祭的方式。

诀别的画面在伊莉丝的脑中一遍遍地放映，坚定而痛苦。是她从未见过的塞巴斯蒂安的眼神。

那一刻，你在想什么呢？塞巴。

伊莉丝沉默着从斯莱特林公共休息室里墨绿色的沙发上起身，休息室里静悄悄的，一双双精明的眼睛若有似无地盯着她的一举一动。死亡的气息似乎吓住了每一只小蛇。

伊莉丝快步走出休息室，她迫切地需要一个私人领域释放她无处安放的情绪，巨大的悲痛与痛楚张开了血盆大口，仿佛要将她吞没在其中。

挣脱吗？

伊莉丝摇摇头，也许她是情愿在情绪的海洋里沉浮的，就连被它吞噬掉似乎也是她的心甘情愿。

伊莉丝气喘吁吁地闯入凯厄斯的办公室，似乎只有让自己动起来、忙起来、乱起来，被泪水涌入的心脏才能再度变回缓慢有节奏的跳跃，似乎只有这样她才能感受到她是真真实实活在这个世界上的——

活在这个1994年的霍格沃茨。

柔软的手掌圈住凯厄斯冰冷的手腕，以一种近乎蛮横的执拗，撕扯着凯厄斯的手腕，容不得任何的置喙和反抗。吸血鬼沉默着跟在伊莉丝的身后，任凭她带他去到无论什么地方。

伊莉丝的耳边只剩下匆匆的脚步声和急促的喘息声。过载的大脑甚至已经不能够分析这喘息声的来源，是她自己，吸血鬼是不需要呼吸的。他们再怎么将步速、仪态伪装得像一个正常的人类，也无法掩盖他们是一种冰冷生物的事实。

吸血鬼没有呼吸、没有心跳。

凯厄斯张了张唇，他想问她要去哪里，他想他可以代替她的双腿，她急促的呼吸声听得他的心头仿佛也被细密的针扎着一样麻痛。

他张了张唇却什么也没有说出来。失去友人的痛苦他已经有三千年没有感受过了，那样的痛觉距离他已经是很遥远的事情了，遥远到即使凯厄斯有心去回忆，记忆也已经在漫长的时间里模糊褪色到苍白的程度。

伊莉丝是心痛的。

是吧。

凯厄斯抬了抬没有被伊莉丝禁锢住的那只手腕，他想要摸一摸她的头，给她一个拥抱，会管用吗？

他不知道，凯厄斯不确定，他终于还是垂下了抬起的那只手臂落在他挺拔的身侧。在他被弗拉德米尔转化为吸血鬼的那一刻起，他就抛开了一个正常人类的一切，他已经不是人类的。

无论再怎么模仿，也不过是自欺欺人。

罢了，人类又有什么好的，脆弱到轻而易举就会死掉，就和那个塞巴斯蒂安·萨鲁一样，不能够长久地陪伴在伊莉丝的身边。

做个人类好像也挺好的，凯厄斯扯出一抹苦笑，在三千多年的时间里他第一次那么奢望如果他也是个人类。

如果他是个人类，那是不是在此刻他就能够对伊莉丝的痛苦感同身受了？

如果他也是个人类，是不是，是不是伊莉丝也会为他的死亡泪流满面？

不！他不是人类！他不需要做人类！他要和伊莉丝长长久久，他才不会是那样脆弱的人类，独留伊莉丝一个人伤心流泪、肝肠寸断。

凯厄斯被伊莉丝禁锢住的那只手反握住伊莉丝的手腕，又一点点试探地不容拒绝地挤入伊莉丝的指缝，与她十指相扣。

如果可以，他想毫不迟疑地将身侧的女孩揽入怀中，哪怕她的泪水会沾湿沃尔图里重金手工定制的西装衬衫。

伊莉丝停下了，她疾奔的步伐停下了，连带着凯厄斯一同停住了脚步，在一处荒唐的地下，入目全然是夜的黑，面前除了墙壁还是墙壁。

女孩对着面前黑黢黢的墙壁挥舞了两下魔杖。凯厄斯眯了眯眼睛，他不用看，仅仅依靠他的鼻子就能判断出来伊莉丝手中握着的并不是她常用的那支苹果木的魔杖，而是一支氤氲着时间沉淀气味的紫衫木魔杖。

仅仅是一个瞬间，凯厄斯就准确无误地判断出这是他与伊莉丝在禁林里从一个姓冈特的附魔血仆手中缴获的。那曾是伊莉丝的魔杖。

一扇古朴的门凭空出现在伊莉丝和凯厄斯的面前。凯厄斯匆匆扫了两眼，这道融入魔法的门看上去年纪挺大的了，虽然没有他的年纪大。

雕刻着蛇头纹路的门向里面打开，以一种近乎诡异的方式邀请他们的走进去。不，与其说是邀请，用蛊惑这个词也许会更合适。

凯厄斯少有在霍格沃茨的城堡里见到这样诡异的地方，几乎是每一处都透露着它的阴谋与精明。

伊莉丝松开了凯厄斯的手，在刚刚挥动魔杖施展无声咒时就松开了。她径直走了进去，没有一丝的犹豫。

凯厄斯眯着眼睛盯着伊莉丝的背影，他用余光瞥了一眼自己被松开的手，不爽地“啧”了一声。

在这个时候，伊莉丝仍然将选择权交给了凯厄斯，他可以选择不进来，一旦进入了这扇门，就由不得他选择了。

这是伊莉丝仅剩的一点理智，甚至就连这点理智都是因为她对凯厄斯足够地喜欢。

喜欢到甚至能够上升到爱的地步。

凯厄斯没有犹豫，抬步往门内走去，他是从尸山血海里厮杀出来的吸血鬼的统治者，阴谋诡计他可不怕。

如果伊莉丝在里面，哪怕是被火焰吞没，他也甘之如饴。

入眼全然是墨绿色的主色调，大大剌剌地告诉来人，这是斯莱特林的领地。

大门在凯厄斯踏入的那一刻瞬间关的严严实实，消失在他的面前，留不下一丝痕迹。

这是——

斯莱特林的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