粘稠的死寂包裹着整个农舍,唯有火塘里残存的木柴偶尔爆出细微的噼啪声,以及窗外永不停歇的风雪呼啸。
四具尸体横陈在地,新鲜的血腥味与陈旧的霉味、牲口棚的气味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作呕,属于死亡的独特芬芳。
方知月背靠着冰冷的墙壁,缓缓滑坐到地上。
肾上腺素退去后,彻骨的寒冷和深入骨髓的疲惫如同潮水般涌来。
她看着自己恍惚间依然沾染着暗红血迹的双手,胃里一阵翻腾,却什么也吐不出来。
杀了人,她亲手杀了两个人。
这个认知像一块沉重的冰,镇在她的胸口,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与她的失魂落魄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金智雨。
那个黑翼少女,此刻精神奕奕,甚至可以说……有些亢奋。
她那双原本空洞的黑眸此刻亮得惊人,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她轻盈地在尸体间踱步,用脚尖戳戳死不瞑目的卫兵,又好奇地碰碰老头胸前可怖的伤口,就像是在研究什么新奇的玩具。
她后腰那对黑色的小翅膀时不时轻快地扇动一下,显示着主人极佳的心情。
“女神大人,您没事吧?”
金智雨飘到方知月面前,歪着头,脸上带着纯真无邪的关切,但眼底深处那抹挥之不去,属于非人存在的漠然与邪异,却让这份关切显得格外扭曲。
方知月摇了摇头,说不出话。
她现在只想找个地方躲起来,远离这一切血腥和疯狂。
但理智告诉她,不行,这里不能待了。
天一亮,镇上的人发现这家人没出来,或者闻到血腥味,她们就会暴露。
她挣扎着站起身,开始在屋子里翻找。
必须找到些能用的东西——食物、钱币、或许还有更厚实的衣物,哪怕是死人身上的。
生存的本能压倒了洁癖和恐惧。
金智雨饶有兴致地看着方知月在屋子里翻箱倒柜,最后栖在歪倒的木桌上,晃悠着两条纤细的小腿,用一种轻快的、仿佛讨论下午茶点心的语气说道:
“女神大人,就这么溜走是不是太无聊了?他们很快就会发现这里的尸体,然后像猎狗一样追上来的。”
方知月动作一僵,背对着金智雨,声音沙哑:
“那……我们还能怎么办?”
“嘻嘻,”
金智雨发出银铃般的笑声,却带着能过表现出给予她种族等级的三种恶魔,小恶魔、夺心魔和魅魔的恶意:
“我们得给他们找点别的事情做呀。让他们忙起来,就没空追我们了……比如说,给这个黑漆漆的雪夜,添点漂亮的、亮的东西?”
她伸出纤细的手指,指向墙角那盏她们进来时老头用过的油灯,又指指窗外隐约可见,堆满干草的邻近谷仓。
方知月的心猛地一沉。
放火?
烧掉别人的谷仓?
甚至可能……烧到房子?伤及无辜?
她的第一反应是抗拒,是源自文明社会的道德谴责。
但金智雨的话语就像是浸透毒液的獠牙,刺中她最脆弱的神经——
“他们会像猎狗一样追上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