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月姐姐?”
可可小声唤道。
“嗯。”
方知月应了一声。
“那个大哥哥——他是不是,不喜欢可可呀?也不喜欢米露姐姐的向日葵……”
可可的嗓音带着明显的失落。
方知月放下手中的木碗,走到可可旁边,微微俯身,伸出食指,指腹的皮肤有些凉,蹭掉可可脸颊上湿漉漉的泪痕。
“不怪你,可可。”
方知月腔调平平:
“他有他的世界,他的规矩。跟咱们不一样。”
可可吸了吸鼻子,那颗毛茸茸的小脑袋还是耷拉着,这个解释并不能驱散她心头的阴霾。
“可是……我又想米露姐姐了。”
她用带着浓重鼻音的声调小声咕哝着,小手无意识地揪着自己衣角。
方知月凝视着她,那双铅灰色的眼眸宛如两潭深不见底的寒潭,过了好一阵,她才启唇:
“想再看看她吗?”
可可的小身子猛地一震,她霍然抬头,那双琥珀色的猫儿眼里原本盛满了泪水,此刻却因为方知月这突兀的一句话而爆发出惊人的光彩。
“可、可以吗?米露姐姐她、她不是已经睡着,再也不会醒过来了吗?”
方知月没有即刻回答,她的视线越过可可的头顶,投向窝棚角落里那片最浓重的、光线无法触及的阴影,随后才重新聚焦在这只小猫人的脸上。
“唱那首歌吧,可可……那首,由%#!……我教给你的歌。”
不知为何,方知月说到那个模糊不清的代词之前,有一段被某种力量干扰,导致根本无法听清的杂音。
可可琥珀色的瞳孔遽然收缩。
她当然记得那首歌。
一股难以名状的黑色物质,如同活物般,悄无声息地从她脚下的阴影中蔓延开来,缠绕上她的脚踝,甚至,连她的记忆都受到了某种无形力量的侵蚀与扭曲……
……可可模糊地回忆起来,米露姐姐还在的时候,在她高烧不退、呓语不断,或者被狰狞的噩梦惊扰、哭泣不止时,米露姐姐会一边轻柔地拍抚着她的脊背,一边用极轻极细的声线哼唱那支歌谣。
歌词古老而怪诞,曲调也全无欢欣之意,反而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阴冷与死寂。
可米露姐姐说,那是很久很久以前,艾露族的先祖们在迷失于永夜森林,绝望无助之际,用来呼唤月之女神降下庇护的神圣歌咏。
在方知月那双铅灰色眼眸的安静注视下,可可深吸了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头翻涌的悲伤,以及一丝因为那首歌谣本身而产生的、源于灵魂深处的悚然与抗拒,用还带着稚嫩颤音的嗓音,轻轻地唱了起来——
“黑石小径,月影稀疏,
迷路的小猫,爪印向何处?
篝火已冷,星夜低哭,
姐姐的绒毛,何处寻温度?”
歌声初始还有些断断续续,不成曲调。
方知月背靠着那张缺了一条腿的破旧木桌,双手随意地搁在粗糙的木质桌面上,指尖无意识地、极有规律地轻轻叩击着,像是在为这不成调的歌声打着某种不为人知的节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