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四点五十。
手工社活动室。
夕阳的余晖已经变成了浓郁的橘红色,从布满厚厚灰尘的西边窗户斜射进来,将空气中漂浮的无数尘埃染成流动的金色熔岩。
房间里堆满了各种废弃的布料、颜色杂乱的毛线团、制作了一半的模型,还有那些形态各异的玩偶。
那些玩偶大多只有躯干和四肢,没有五官,空洞地“注视”着前方,它们的身体上插着大头针和未完工的缝线,在昏暗的光线下,让整个房间都弥漫着一股被肢解和遗弃的诡异气息。
河秀映坐在房间中央那张唯一还算整洁的长条工作台前。
她的面前,摊开着即将要用到的所有工具。
一块洁白的、在灯光下泛着柔和光泽的天鹅绒布料。
一卷被线轴缠绕得整整齐齐的、坚韧的白色丝线。
一把刃口闪烁着冰冷光芒的、小巧的手术剪刀。
还有一些……特殊的材料。
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用黑色麻布缝制的小布包,解开绳子,从里面倒出几团已经有些发黑的棉花。
这是她从废弃的旧校舍医疗室柜子最深处找到的,上面还残留着一股挥之不去的消毒水和淡淡铁锈腥气的陈年棉花。
她拿起那把手术剪刀,面无表情地,从自己耳后,剪下了一小缕乌黑柔顺的长发,放在工作台的一角。
这是建立通感的“信标”,是她自己的坐标。
最后,她打开那块白色手帕,露出了那枚沾着泥土的天鹅发夹。
方知月靠在活动室的门口,为她望风。
“准备好了?”
“嗯。”
河秀映应了一声,之后便不再说话。
她的全部心神都沉浸到了眼前这场充满了未知风险的“工作”之中。
她的手指灵巧得不像话,像一对在舞台上翩翩起舞的白色蝴蝶。
剪刀在她的操控下,沿着预想的轨迹,在天鹅绒布料上翻飞,布料应声裂开,很快就被裁剪成一只姿态优雅、引颈高歌的天鹅玩偶的形状。
针线穿梭,她的指尖快到在空气中留下了残影,将两片布料的边缘用一种极其细密的针法缝合起来,只在天鹅的腹部,留下一个不大的、仅容两根手指通过的填充口。
她的动作精准流畅,甚至带着一种冰冷的机械感,像是在执行一个已经重复了无数次的、神圣而诡异的仪式。
接下来是填充。
最关键的一步。
她先将那缕属于自己的黑发,用一根镊子,塞进了天鹅玩偶空空如也的头部。
然后,她拿起那些从医疗室“借”来的、散发着不祥气息的棉花,一团一团地,缓慢而坚定地,塞进玩偶的身体。
每塞进一团棉花,她的眉头就锁紧一分,脸色也随之变得更加苍白。
她仿佛能清晰地感受到,那些棉花曾经吸收过的、属于某个陌生人的痛苦、病痛,以及对死亡的恐惧。
最后,她拿起了那枚天鹅发夹。
她注视着发夹上那颗早已失去光泽的蓝色水钻“眼睛”,仿佛在与一个破碎的灵魂对视。
她深吸一口气,将这枚发夹,像一颗心脏,塞进了天鹅玩偶胸口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