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铃铃——”
下课铃声,将所有人从那种昏昏欲睡的状态中惊醒。
老教授像是完成了任务一样,一秒钟都没有多待,拿起他的教案,迈着蹒跚的步伐,消失在了门口。
教室里,瞬间恢复了一点“活力”。
金道允又开始了他那套滑稽的表演,这次是试图用头去顶一个粉笔盒。
他夸张地扭动脖子,做出各种高难度预备动作,引得周围几个男生跟着起哄,但他们的笑声听起来干巴巴的,透着一股子敷衍。
几个女生凑在一起,一边维持着完美的笑容,一边用气声交流着最新的八卦。
她们的嘴唇飞快地翕动,却听不清具体内容,只感觉那声音细碎得像风吹过沙地。
她们的笑容弧度都一模一样,挂在脸上,纹丝不动,宛如商店橱窗里的人偶。
河秀映看了方知月一眼,用眼神询问她下一步的计划。
方知月对她比了个“OK”的手势,然后站起身,脸上重新挂上那副属于“学渣”的、带着几分玩世不恭的、痞气的笑容。
她朝着教室的那个角落,走了过去。
每一步,都走得异常艰难。
像在逆着一股无形的、粘稠的水流前进。
空气变得厚重,挤压着她的耳膜,发出嗡嗡的低鸣。周围同学的吵闹声,金道允的怪叫,女生们的私语,都逐渐变得遥远、模糊,成了某种意义不明的背景噪音。她视野的边缘开始褪色,只有正前方那个角落,还保持着清晰。
她的大脑和直觉,都在疯狂地向她发出警告:
别过去,那里什么都没有,那里不重要。
这是一种源自本能的排斥感,是这所学校烙印在每个人骨子里的规则。
一个声音在她脑海里尖叫,让她转过身,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去和河秀映讨论中午吃什么,或者干脆趴下睡一觉。做点“正常”学生该做的事。
她强行压下这种本能的“忽略感”,咬紧牙关,感觉太阳穴在一跳一跳地疼。
终于,她站定在了裴佳欣的课桌前。
她用指关节,轻轻地敲了敲桌面。
“叩,叩。”
声音在嘈杂的教室里,并不响亮。
但对于裴佳欣来说,却像两声惊雷。
女孩的身体猛地一颤,像一只被猎犬的脚步声惊动,躲在草丛里的兔子。
她抬起头,那双藏在厚重镜片后面的、没什么神采的眼睛里充满了惊恐和难以置信。
她的表情在问:
你……看得到我?
“嘿。”
方知月单手撑在她的桌面上,身体前倾,将自己的影子,笼罩住那个瘦小的女孩。
这个动作让她感觉自己像个威逼利诱的混混,不过眼下,这正是她需要的角色。
“找你帮个忙。”
“我……我……”
裴佳欣的声音,细得像蚊子叫,还带着明显的颤音,下意识地想要将自己的身体缩得更小,恨不得能直接钻进桌子底下去。
“别紧张。”
方知月从口袋里,掏出那封早已写好的、折叠成一个小方块的信,放在她的桌上:
“很简单的事。”
方知月压低了声音,确保只有她们两人能听见:
“去高年级那边,找到一个叫姜泰俊的家伙。把这个,塞进他桌子里。然后,回来。就这么简单。”
“不……不行……”
裴佳欣拼命地摇头,头摇得像个拨浪鼓。
镜片后面的眼睛里,已经开始有水汽在聚集,眼看就要决堤。
“姜泰俊学长……我……我会被发现的……”
她的话语破碎不堪,充满了绝望。
对她而言,“被发现”这三个字,大概等同于世界末日。
“你不会。”
方知月的语气,笃定得不容置疑。
她盯着裴佳欣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
“因为,没人会注意到你。这就是你最厉害的地方,不是吗?”
方知月的话,像一把钥匙,插进了裴佳欣心中那把最沉重的锁。
女孩的身体,停止了颤抖。
她看着方知月,眼神里除了恐惧,还多了一抹……迷茫。
她从未想过,自己这种被世界遗忘的属性,会被人称之为“厉害”。
方知月叹了口气,明白光靠语言还不够。
她从另一个口袋里,摸出了一小块用油纸包好的东西,放在了信的旁边。
是前往烹饪社吃早饭的时候,朴灿赫学长给她们的炒年糕里,剩下的一块鱼饼。
她特意留了下来。
油纸一打开,那股混杂着酱油和海鲜鲜味的、真实的食物香气,立刻冲破了教室里虚假的甜香,在两人之间划出了一小块属于“真实”的领地。这股味道显得格外霸道,格外诱人。
裴佳欣的视线,立刻被那块鱼饼吸引了。
那块鱼饼被酱汁浸透,呈现出诱人的棕红色,上面还沾着几粒白芝麻。热气早已散尽,但食物本身的魅力分毫未减。
她不受控制地,咽了口唾沫。
每天在食堂只能吃灰色糊状物的世界里,一块真正的、有味道的鱼饼,代表着什么,不言而喻。
那是天堂的滋味,是活着的感觉。
“事成之后,这个,就是你的了。”
方知月的声音像恶魔的低语:
“怎么样?这个交易,很划算吧?”
裴佳欣看着那块鱼饼,眼神贪婪又挣扎。
她又看了看那封信,最后抬起头,看了一眼方知月脸上那副“我是坏学生,但我信守承诺”的表情。
她沉默了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