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到上课的预备铃,都响了起来。
最终,她伸出那只因为紧张而微微有些发抖的右手,以一种快到不可思议的速度,将桌上的信和鱼饼,一起扫进了自己的口袋。
她的动作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
然后,她一言不发地,站起身,低着头,从方知月的身侧,溜了出去。
她没有走正门,而是拉开教室后门的一条小缝。
学校已经是犹如废墟一般,那门轴亦是年久失修,本该发出刺耳的声响,但在她手里却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她像一滴水融入大海一样,无声无息地,汇入了走廊上那片流动的人群之中。
方知月和河秀映站在窗边,试图在人群中找到她的身影。
但她们失败了。
走廊里的学生穿着同样的校服,迈着同样的步伐,形成一股灰色的洪流。
她们的眼睛扫过每一个人,却完全捕捉不到那个瘦小的身影。
她就像一个被按下了“删除”键的像素块,在离开教室的那个刹那,就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了。
“下面,我们开始上课。”
下一节课的老师已经在讲台上开始点名。
他扶了扶眼镜,机械地念着名单上的名字,声音平板无波。
自始至终,没有提到那个女生的名字。
……
午夜,十一点四十五分。
校史馆静立在暗夜中。
废弃多年的建筑在惨白月光照射下,像一只沉默的巨兽匍匐在校园最偏僻角落,散发出陈腐与死亡的气息。
腐朽木材混合着霉菌的味道从破损窗框飘散而出,浓重得让人作呕。
方知月和河秀映早已潜入其中。
两人躲在通往地下忏悔室的楼梯拐角,被巨大破旧展柜遮挡在阴影里。
她们屏住呼吸,心跳刻意放缓,汗珠从额头渗出。
四周静得吓人。
夜风从建筑破损窗户缝隙灌入,吹动墙上褪色剥落的历代校长肖像画,发出细碎的摩擦声,好似无数亡魂低语。
肖像画上的校长们无一例外都带着僵硬标准的微笑,但他们的眼睛在黑暗中却拥有了生命,一眨不眨注视着两个胆敢在午夜闯入此地的不速之客。
画框上的金箔早已剥落大半,露出下面发黑的木质,整面墙壁布满蜘蛛网和灰尘。
油彩绘制的瞳孔里,似乎有黑色的、黏稠的东西在缓缓流动,让那些笑容变得说不出的诡异。
方知月感觉到冰冷带着审视意味的视线从四面八方投来,汗毛根根倒竖。
她下意识握紧藏在袖中的短匕,指尖传来冰冷触感,让她稍微安心。匕首是从游戏中带出来的武器,刀刃上还残留着淡淡血腥味。
这股若有若无的铁锈气,是她在这座疯狂学院里唯一能信赖的伙伴。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
墙上古老大钟早已停摆,指针永远停留在十一点五十九分位置。
钟面上布满裂纹,时针和分针都已锈蚀,但方知月和河秀映都清楚,真正的“午夜”即将降临。
那座钟不仅仅是停止了,它更像一个坐标,一个锚点,将这片空间的时间流逝扭曲,永远锁定在某个特定的、充满不祥的节点上。
十一点五十八分。
极其轻微、被刻意压制过的脚步声从校史馆一楼大厅方向传来。脚步很轻,但在死寂环境中格外清晰,每一步都踩在石阶上发出轻微回声。
来了。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凝重的神色。
河秀映手心出汗,紧握着怀中的天鹅玩偶。
玩偶柔软的绒毛已经被她的汗水浸湿,但她不敢松手。
她能感觉到,玩偶内部缝进去的那个属于韩智雅的发夹,正在微微发烫,像一颗不稳定的心脏在跳动。
很快,高大挺拔的身影出现在通往地下的楼梯口。
是姜泰俊。
平日里完美无可挑剔的温和笑容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被恐惧和焦虑反复折磨后留下的疲惫与苍白。
他紧紧抿着嘴唇,眼神飘忽不定,像只受惊兔子警惕扫视着周围充满不祥与诡异气息的黑暗。
悬挂在墙上的校长肖像,在他眼里同样活了过来,一双双眼睛像是黑洞,要将他的灵魂吸进去。
总是习惯性插在校服口袋里的手微微颤抖着。
他校服上的徽章歪斜着挂在胸前,平时一丝不苟的发型也有些凌乱,几缕头发贴在额头上。
汗水打湿了他的额发,让他看上去狼狈不堪,再也没有半分学生会长的风采。
他显然被字条彻底击溃了心理防线,不得不冒险前来。
那张字条,戳中了他内心最深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