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预想中与坚硬岩石碰撞的剧痛和阻滞感。
一头扎进墙壁的感觉,更像是跳进了一潭深不见底、冰冷刺骨的古井。
四周的温度骤然下降,灼热的空气与硫磺的恶臭被一种截然不同的、混杂着陈年纸张腐朽霉味与厚重灰尘的气息所取代。
方知月感觉自己的身体在失重,在下坠,周围是一片吞噬一切的、纯粹的黑暗。
她下意识地抓紧了河秀映的手,十指相扣,那份从对方掌心传来的、带着微弱颤抖的冰凉触感,是她在这片混沌中唯一能确认的、真实的存在坐标。
下坠的过程似乎很漫长,又好像只是一眨眼的工夫。
当双脚重新接触到坚实的地面时,她还有些站立不稳,踉跄了一下,才勉强扶住身旁的河秀映,稳住身形。
她睁开眼。
眼前不再是那片充满了火焰与骸骨的地狱迷宫。
她们正置身于一间宽敞得有些过分的巨大房间之中。
这里很亮。
一种明亮到不真实的、带着几分神圣感的柔和光线,从极高的几乎看不到顶的穹顶之上倾泻而下,形成一道道粗壮的、肉眼可见的光柱,将房间里那些漂浮的细密尘埃,都照得如同金色的星尘。
光柱穿过林立的、高耸入云的巨大书架,在地面上投下深邃而又轮廓分明的阴影,光与影的交界,锐利得像是被神明用刻刀精准地切割过。
“这是……”
方知月被眼前这幅充满了史诗感与荒诞感的景象惊得有些说不出话来。
“……上帝光。”
河秀映的声音在她身旁响起,带着一种专业人士在点评作品时的冷静与抽离:
“在美术里,这种从特定光源(通常是云层缝隙)投射下来的、呈柱状的光线,被称作‘云隙光’,或者,更通俗一点的叫法,是‘上帝光’。它通常被用来营造一种神圣、庄严,或者末日降临的戏剧性氛围。但这里的……很奇怪。”
她抬起头,试图从那片过于明亮的光源中,找到它的来处,但穹顶太高了,高到被一片白茫茫的光晕所笼罩,根本看不清任何结构。
“这里没有云,也没有窗户。这些光……就像是凭空出现的。”
“先不管光了。”
方知月收回视线,她的注意力很快被房间里的其他东西所吸引。
这里是一间档案室。
一间……被彻底毁灭过的档案室。
林立的巨大书架,虽然还勉强维持着站立的姿态,但大部分的层板都已经被烧得焦黑卷曲,上面空空如也,连一本书的影子都看不到。
地面上,散落着无数早已生锈腐朽的铁皮档案柜,那些柜子大多都已经被某种巨大的外力粗暴地撞开、撕裂,露出里面那些同样被烧得焦黑卷曲、字迹模糊不清的纸质文件。
这里曾经发生过一场惨烈的大火。
“找找看,有没有什么……没被烧干净的东西。”
方知月对着河秀映说道。
两人分头行动,在这片巨大的、宛如古战场遗迹的档案室废墟中,开始艰难地搜寻。
她们翻开那些倒塌的书架,推开那些沉重的、散发着铁锈味的档案柜,激起漫天呛人的灰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