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脸……
“……秀映?”
方知月意识到了什么,瞪大了眼睛,可是脆弱的身体已经让她无法拦住对方了:
“不要、不要……停下来、停下来——!!!”
纷乱的记忆像一把把锋利的、生了锈的手术刀,剖开了她的灵魂,将那些被她刻意遗忘、或者说,是被某种更强大的力量,强行“格式化”掉的、属于“方知月”这个存在的、最真实的过去展现在了她的面前。
明明已经成长过一次……
明明不需要痛苦的……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让我再遗忘这些啊啊啊——!!
她不是什么该死的穿越者。
她也不是什么被选中的玩家。
她就是她。
方知月。
眼前这个,完美的、强大的、不可战胜的“自己”……
也是方知月。
而我……
方知月看着那个正用一种温柔、歉然的视线注视着自己的黑带知月。
我,就是那个被剥离出来的、装着所有“弱点”的……
容器。
我,就是她丢弃的……
垃圾。
这个认知,像一道黑色的、充满了恶意的闪电,狠狠地,劈在了她的天灵盖上!
她明白了。
她全都明白了。
为什么她会来到这个该死的伊甸园。
为什么她会对这里的一切,都感到那么的恐惧,那么的无助。
为什么她会对河秀映,产生那种莫名的、不该有的依赖。
因为,这里好可怕。
因为,她好累。
因为,她好害怕。
而这些情绪,是那个完美的、强大的“她”,所不需要的,所厌恶的,所……
恐惧的。
所以,她把我,丢到了这里。
她把我这个装着所有“弱点”和“垃圾”的容器,丢到了这个充满了死亡与绝望的、最恐怖的试炼场里。
让我,代替她,去承受这一切。
去面对这一切。
去……
死在这里。
“为什么……”
方知月的哭声停了。
她从黑带知月的怀里,抬起了头。
被泪水和血水糊得模糊不清的眼眸里,不再有之前的疯狂和不屈,也不再有之后的崩溃与绝望。
只剩下一种……
纯粹的,冰冷的,深入骨髓的……
委屈。
一种,被最信任的、最亲密的“自己”,背叛、抛弃、利用之后,所剩下的,唯一的,委屈。
“你害怕,对不对?”
她的声音,很轻,很平,像一片在寒风中飘落的、干枯的树叶,没有任何的重量,却带着一种足以将人心都彻底冻结的悲凉:
“因为你害怕这个鬼地方,因为你害怕那些怪物,因为你害怕‘死’……所以,你才把我,一个人,丢到这里来,对不对?你这个……胆小鬼!!!”
黑带知月看着她那双充满了控诉与悲伤的眼睛,看着她脸上那副比哭还要难看的、委屈的表情,她沉默了。
她没有反驳。
她也没有解释。
她只是,缓缓地,抬起那只同样沾满了血污和伤痕的右手,用一种近乎于怜惜的姿态,轻轻地,拭去了方知月脸颊上,那道混合着血水与泪水的、狰狞的伤痕。
然后,她笑了。
那笑容,很浅,很淡,却带着一种足以融化一切冰雪的、令人心碎的温柔。
她缓缓闭上了眼睛。
她伸出右手,在冰冷的地面上,轻轻地,拍了两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