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是一片混乱。
狭窄的后台走廊挤满了穿着各式表演服的学生。
所有正在后台准备的学生,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剧烈震动惊得六神无主。
他们像一群没头的苍蝇,在狭窄的走廊里乱作一团。
尖叫声、哭喊声、东西倒地的碰撞声混杂在一起,形成一片嘈杂的恐慌交响乐。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西装戴着金丝眼镜,看起来很有威严的中年男人,在一群同样穿着西装的“校领导”簇拥下,从走廊另一端快步走了过来。
他步伐沉稳,与周遭的混乱格格不入,他身边的下属自动为他分开人群,形成一道无形屏障。
他是伊甸园的校长。
一个脸上总是挂着和蔼可亲微笑,实际上却比任何人都要冷酷无情的“实验”主管。
“安静!”
他用一种不容置疑带着几分命令意味的沙哑声音,呵斥那些惊慌失措的学生。
他的声音不大,却有一种奇特的穿透力,压过了所有的尖叫与哭喊。
混乱的场面奇迹般地安静了下来。
学生们纷纷停下动作,用一种混合着恐惧与依赖的眼神望向他。
“只是老旧线路的正常检修,都回到各自的位置上去,继续排练!”
他的谎言说得如此从容,仿佛在陈述一个不容辩驳的事实。
“可是校长先生!”
一个看起来像是负责舞台搭建的老师,从人群中挤了出来。
他是个中年男人,身上还穿着沾满灰尘的工作服,他的脸上带着无法掩饰的恐惧和担忧。
“刚才的震动是从主承重墙那边传来的!我刚才去看了一眼,墙上已经出现裂缝了!再这样下去会出事的!”
他的声音因为急切而有些变调,在安静的走廊里显得格外突兀。
校长的脸上和蔼可亲的笑容没有丝毫变化。
他只是抬起眼皮,用那双隐藏在厚重镜片后面的、没什么感情的眼睛扫了那个多嘴的老师一眼。
那眼神很淡很轻。
没有愤怒,没有威胁,甚至没有情绪。
那是一种绝对的、不将对方视为同类的漠然。
那个老师的身体猛地一颤。
他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再也吐不出半个字。
他脸上的恐惧和担忧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纯粹深入骨髓的敬畏。
他低下头,肩膀垮了下来,整个人仿佛被抽走了脊梁骨,再也不敢多说一个字。
“进度不能延误。”
校长收回视线,用一种理所当然、不带任何感情波动的声音,对他身旁那些同样面无表情的“校领导”下达了最后的指令。
“这次校庆是‘源点计划’最重要的一次压力测试。”
“所有数据都必须准时采集。”
“至于这些……耗材……”
他视线再次扫过那些学生,他们已因他的命令而重新恢复秩序,一个个如设定好程序的木偶般,返回各自岗位继续排练。
他嘴角牵扯出一个极细微的弧度,近乎无法察觉。
“反正要多少,有多少。”
安瑞妍(河秀映)听着这段冰冷残忍的对话,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
她想逃。
她想拉着身旁那个还天真相信着“线路检修”鬼话的李智雅,立刻,马上,逃离这个即将变成人间地狱的死亡陷阱。
但她不能。
她能清晰感觉到,校长冰冷的视线在她身上停留了不到零点一秒。
那一眼像一根无形生锈的钢针,狠狠扎进她的脑子。
那是警告。
她,安瑞妍,是这次校庆合唱团的领唱,是这次压力测试中最重要的一个数据采集点。
她不被允许缺席。
最后的彩排开始了。
安瑞妍和李智雅站在聚光灯下,站在那个早已布满裂纹、摇摇欲坠的舞台中央。
她们身后,是合唱团几十名成员,同样身着白色表演服。
她们面前,是空无一人的观众席,黑洞洞如深渊之口。
以及,坐在第一排的校长,他正用一种看待小白鼠的眼神,冷漠地注视着她们。
音乐响起。
是那首她们已经排练了无数次的《星辰的摇篮曲》。
安瑞耶(河秀映)张开嘴,用她那早已被恐惧和绝望侵蚀得干涩不堪的喉咙,艰难地唱出了第一个音符。
她的歌声在颤抖。
就在这时,一只温暖柔软的手从身旁伸来,紧紧握住她冰冷微颤的手。
是李智雅。
她侧过头,对着安瑞妍,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笑容里充满了阳光与信任。
她的笑容像一道闪电划破黑暗,暂时驱散了安瑞妍心中浓得化不开的阴霾。
“别怕。”
李智雅无声地用口型对她说:
“有我呢。”
她的歌声渐渐平稳。
她们的歌声交织在一起,在这空旷死寂的礼堂里回荡,像是在用脆弱的旋律,徒劳地对抗着黑洞洞的观众席,对抗着那道审判般的视线。
歌声愈发高亢,旋律冲向最高潮的部分。
也就在这一刻。
轰隆隆——!
一声巨响响彻云霄,仿佛要撕裂天地,从她们头顶轰然炸响。
紧接着,是毁灭。
华丽的穹顶由无数水晶吊灯构成,此刻却在一瞬间寸寸龟裂。
它带着雷霆万钧之势崩塌,夹杂着无数扭曲烧焦的钢筋骨架,以及能将人活活砸成肉泥的巨大混凝土碎块,朝着她们当头砸落。
光明消失了。
尖叫被吞噬。
世界只剩下坠落的轰鸣和扑面而来的,吞噬一切的黑暗与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