朴善熙在门外蜷缩了很久,那是一种被抽干了所有力气的姿态,仿佛那扇门吸走了她全部的灵魂。
最终,她像一具被操控的人偶,动作迟缓僵硬地站起身,没有再回头看一眼,失魂落魄地转身,拖着沉重的步伐,消失在画廊深处那片扭曲的黑暗里。
方知月和河秀映从阴影中走出,来到那扇黑橡木大门前。
门板冰冷,带着一种不属于木头的、刺骨的寒意。
河秀映深吸一口气,伸出微微颤抖的右手,将手掌轻轻地贴在了那扇散发着庞大悲伤气息的门板之上。
她闭上了眼睛,发动了“共情”能力。
就在她的指尖接触到门板的瞬间,一股庞大的、不容抗拒的、属于母亲的丧子之痛,像一道决堤的黑色洪流,轰然冲垮了她脆弱的精神防线。
她的意识被粗暴地从自己的身体里撕扯出来,然后狠狠地塞进了另一段不属于她的、充满了血与泪的记忆里。
她的眼前不再是昏暗的画廊,而是一间洒满阳光的画室,空气中弥漫着松节油和新鲜颜料的味道。
一个笑容灿烂的少年,正站在一架巨大的画架前,穿着一件沾满各色颜料的白色T恤,用画刀将大块明亮的色彩肆意挥洒在画布之上,他的眼睛比画室里的阳光还要明亮。
画面猛地一转,同一个画室里阳光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昏暗的灯光和压抑的沉默。
少年和朴善熙站在画架的两端,一场激烈的争吵在无声的画面里爆发,少年脸上的表情从据理力争变成了不被理解的痛苦,最后化为了彻底的失望与愤怒。
他将手中的画笔狠狠地摔在地上,然后摔门而出,那个决绝的背影,像一把刀狠狠地扎进了母亲的心里。
画面再次破碎,冰冷的雨夜,刺耳的刹车声撕裂了宁静,紧接着是巨大的金属碰撞声。
医院里那条长长的、惨白的走廊尽头,是一扇紧闭的手术室大门,门上那盏红色的“手术中”指示灯,像一只充满了血腥与绝望的魔鬼的眼睛,亮了很久,久到足以将一个人心中所有的希望,都彻底燃烧殆尽。
最终,灯灭了。
“啊——!”
河秀映发出一声短促的、充满了痛苦的尖叫,猛地收回手,整个人像被抽掉了所有的骨头,软绵绵地向后倒去。
方知月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抱在了怀里。
河秀映的身体冰冷,像一块刚从冰库里拿出来的冻肉,浑身都在剧烈地颤抖。
“秀映!秀映!醒醒!”
方知月焦急地呼唤着她的名字,她能清晰地感觉到,怀里这个女孩的生命气息,正在以一种恐怖的速度迅速地流逝。
在方知月坚持不懈的呼唤下,河秀映那涣散的瞳孔,终于重新凝聚起了一丝光彩。
她看着方知月,想要说些什么,却只发出了几声破碎的呜咽,张开嘴,“哇”的一声,咳出了一口带着血丝的冰冷唾沫。
她艰难地喘息着:
“……知月……这扇门……不仅仅是锁着……”
“……它上面……有……有老师的……精神之锁……”
“……她用她所有的悔恨……所有的悲伤……把自己……也把‘善宇’……永远地……锁在了里面……”
“……这道锁……拒绝任何人进入……也囚禁着……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