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这几句话,她再也支撑不住,脑袋一歪,彻底地晕了过去。
方知月看着怀里昏迷不醒的河秀映,又抬头看着散发着庞大悲伤气息的黑橡木大门。
她的眼神变得异常的冰冷,也异常的决然。
既然是精神之锁,那就只能用更强的“意志”来打破。
现在的方知月,完全可以做到这样的事情。
……
门后是一个完全被尘封的世界。
厚厚的灰尘像一层灰色的雪,覆盖了房间里的每一寸表面,空气中弥漫着旧画布、松节油与时光凝固后特有的味道。
与外面那片充满了刻板与死寂的画廊不同,这里充满了属于一个少年的、鲜活过的气息。
墙壁上贴着几张早已褪色的摇滚乐队海报,主唱嘶吼的表情凝固在发黄的纸张上,角落的书架上歪歪扭扭地摆放着几个精致的动漫角色模型,其中一个还保持着挥剑劈砍的姿态。
这个房间,像一个被琥珀封存的、属于过去的瞬间,充满了生命力,虽然这种生命力早已死去。
方知月将昏迷的河秀映轻轻地靠在门边的墙上,然后独自一人,踏入了这片被悲伤笼罩的圣地。
她的脚步很轻,生怕惊扰了这里的宁静。
工作室的墙壁上挂满了画作,风格与朴善熙现在的作品截然不同,这些画用色大胆,笔触狂放,充满了蓬勃的、不受拘束的激情,每一笔都像是从灵魂深处迸发出的呐喊。
一幅画上,是燃烧的向日葵,花瓣像金色的火焰般扭曲伸展。
另一幅画上,是暴风雨中的黑色海洋,巨浪滔天,仿佛要将整个世界都吞噬。
这些画里没有技巧,只有最纯粹的、不加掩饰的情感。
在工作室的正中央,立着一架巨大的画架,上面盖着一块早已发黄的、积满灰尘的白布。
这块白布,像一块巨大的、沉重的墓碑,遮盖着这个房间最核心的秘密。
方知月走到画架前,她能感觉到一股庞大的、充满了不甘与遗憾的气息,正从那块白布之下,源源不断地散发出来。
她伸出手,指尖悬停在白布的边缘,犹豫了片刻。
最终,她深吸一口气,一把将那块承载着无尽悲伤的白布,掀了开来。
布下,是一幅未完成的油画自画像。
画中的少年,大概十七八岁的样子,留着一头微长的、有些凌乱的黑发,几缕不羁的发丝垂落在额前,遮住了他小半边眼睛。
他的五官算不上精致,却充满了棱角分明的少年英气。
他的眼神里,燃烧着火焰,那是一种足以将整个世界都点燃的、充满了对艺术的热爱与对未来的无限憧憬的火焰。
他的嘴角,挂着一抹桀骜不驯的笑容,那笑容里有自信,有叛逆,还有一丝不加掩饰的、属于天才的孤傲。
他手持调色盘和画笔,颜料肆意地涂抹在他的脸上和身上,像一个刚刚从一场酣畅淋漓的战斗中归来的、年轻的角斗士。
他整个人,都充满了对这个世界的热爱与挑战。
但这幅画,没有完成。
他的背景,还是一片混沌的、未经处理的画布底色。
他手中的画笔,也只刚刚勾勒出一道充满了力量感的线条,便戛然而止。
仿佛,画这幅画的人,在即将完成他最得意的作品的前一刻,被某种不可抗力,强行地,打断了。
在画作的右下角,签着一个龙飞凤舞的名字。
善宇。
“……原来,是这样啊。”
方知月看着那幅充满了生命力的、未完成的自画像,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
她终于明白,朴善熙那份庞大到足以扭曲现实的悲伤,到底从何而来了。
就在这时,一阵极其微弱的、充满了痛苦的呻吟,从她的身后传来。
是河秀映。
她醒了。
方知月转过身,看到河秀映正扶着门框,艰难从地上站了起来。
她的脸色依旧苍白,但那双黑色的眼眸里,却多了一丝……说不出的复杂情绪。
她的视线,也同样落在了那幅画上。
她看着画中那个笑容灿烂的少年,看着他眼中那团永不熄灭的火焰,她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起来。
她没有说话,只是迈开步子朝着画架走了过去。
她的脚步很慢很沉。
她走到画架旁,伸出同样沾满了灰尘的纤细的手,想要去触摸那幅画。
但她的手,却在即将接触到画布的瞬间,停了下来。
她转而走向画架后面,早已倒塌,被厚厚的灰尘所覆盖的柜子。
她蹲下身,像是在遵循着某种冥冥之中的指引,将手,伸进了那堆充满了腐朽气息的杂物之中。
她摸索了片刻,然后,从里面拖出一个同样被灰尘覆盖的、厚重的本子。
那是一本用最普通的牛皮纸做封面的旧日记。
真相,即将揭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