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手!”
方知月再也看不下去了。
她体内的战斗本能,在这一刻,被彻底点燃!
她想也不想,就要从通风口翻进去,阻止这场令人作呕的闹剧。
但,一只冰冷的、纤细的手,却在这一刻抓住了她的手腕。
是河秀映。
“别去。”
河秀映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她摇了摇头,那双黑色的眼眸里,充满了复杂的、方知月无法理解的情绪。
“为什么?!”
方知月压低声音,怒吼道。
“你看。”
河秀映没有解释,只是用下巴,朝着那个正在施暴的金泰佑,以及,那个正在承受暴行的安民俊,点了点。
方知月强压下心中的怒火,再次看去。
这一次,她终于发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违和感。
金泰佑的每一次踢踹,看似凶狠,却都精准地,避开了安民俊的头部和要害。
他所有的攻击,都落在了那些,虽然会造成剧痛,却不会致命的部位。
而安民俊,虽然在痛苦地呻吟,但他那蜷缩的姿态,却像一个专业的格斗选手,用最标准的姿势,保护着自己最脆弱的内脏和头部。
这……
这不是施暴。
这更像是一场……
双方都默许的,充满了仪式感的……
表演。
就在这时,金泰佑的最后一脚,重重地踹在了安民俊的后背上。
然后,他收回脚,像是完成了任务一样,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他脸上那充满了残忍与快意的笑容,迅速地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
近乎于虚脱的疲惫。
他身旁的几个跟班,也收起了手机,脸上的哄笑,变成了同样的,麻木。
而那个一直蜷缩在地上的安民俊,也在确认了暴行结束之后,缓缓地,放下了护住头部的手臂。
他抬起头,那张青一块紫一块的、狼狈不堪的脸上,竟然露出了一个……
充满了满足与解脱的,诡异的笑容。
他看着那个同样在剧烈喘息的金泰佑,声音沙哑地说了一句。
“……谢谢。”
然后,他艰难地,从地上爬了起来,一瘸一拐地,拖着那具早已残破不堪的身体,朝着体育馆的另一个出口,默默走了过去。
金泰佑,也没有再理会他。
他只是,疲惫地靠在墙上,从口袋里,摸出了一根早已被压得变形的香烟,点燃,深深地吸了一口。
烟雾,缭绕。
将他那张同样年轻,却又充满了疲惫与茫然的脸,笼罩了起来。
方知月看着这充满了荒诞与诡异的一幕,大脑,再次陷入了空白。
她转过头,看向身旁那个,从始至终,都保持着平静的河秀映。
“……这就是,‘消防演习’之后的世界。”
河秀映的声音,很轻,像一阵风,吹散了体育馆里,那充满了暴力与汗水味的浑浊空气。
“当一个强大的、统一的‘规则’(比如微笑假面)被打破后,整个伊甸园的能量场,都会进入一个短暂的、混乱的‘衰落期’。”
“在这个时期,那些被压抑了太久的‘真实’,就会像雨后的蘑菇一样,从地底下冒出来。”
“他们,都需要发泄。”
她的视线,穿过通风口的铁丝网,落在了远处,那对还在拥吻的、虚假的情侣身上。
又落在了近处,那个正在吞云吐雾的、疲惫的施暴者身上。
“有的人,选择用‘表演’来发泄。他们模仿着那些,被规则所允许的、安全的‘美好’,比如爱情,比如浪漫,来填补自己内心的空虚。”
“有的人,则选择用‘暴力’来发泄。他们将那些,被规则所禁止的、原始的‘冲动’,比如愤怒,比如憎恨,以一种近乎于仪式的方式,释放出来。”
“施暴者,在享受着,掌控他人痛苦的快感。”
“而被施暴者,则在享受着,被痛苦所填满的真实感。”
“这很变态,也很可悲。”
“但,对他们来说,这是唯一能证明自己还‘活着’的方式。”
“因为,在这个鬼地方,连‘痛苦’本身,都成了一种,需要被小心翼翼追求的……奢侈品。”
她转过头,看着方知月,那双黑色的眼眸里,映着体育馆内,那盏忽明忽暗的、病态的绿光。
“所以,知月。”
“欢迎来到,我们这短暂的、脆弱的、充满了疯狂与自由的……”
“……和平年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