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窖的阴冷如同冰冷的蛇,缠绕着每一寸裸露的皮肤。斯莱特林公共休息室的炉火熊熊燃烧,跳跃的绿光在雕刻着蛇形浮雕的墙壁上投下摇曳诡谲的阴影,却驱不散我心底翻腾的寒意。深绿色的院袍下摆沾着走廊的灰尘,我坐在最角落的高背沙发里,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粗糙的羊皮纸边缘。面前摊开的《高级魔药制作》只是个幌子,书页上那些复杂的魔文符号模糊一片,无法进入脑海分毫。
真穆迪那沉闷、痛苦、断断续续的呻吟,如同跗骨之蛆,在耳边反复回响。那抓挠箱壁的“嚓…嚓…”声,指甲刮过硬木的绝望,每一次回想都让我的胃部一阵痉挛。巨大箱子上斑驳的金属包角,如同禁锢的枷锁;那些深深刻印在木料上、闪烁着微弱幽光的魔法符文,是冰冷无情的封印。而最清晰的,是那把巨大黄铜锁——锁孔扭曲怪异,如同某种深海巨兽蜷缩的触手末端,带着非人的恶意。那形状,深深地烙印在视网膜上。
钥匙。能打开那把锁的钥匙。小巴蒂·克劳奇必然随身携带,或者藏在办公室某个绝对安全的地方。正面强夺或搜寻无异于自杀。我需要一个模具,一个能完美复刻那个扭曲锁孔形状的模具。
思路在冰冷中艰难地运转。变形术?变形出的物体精度要求极高,且极易被强大的反变形咒语侦测或破坏。魔法复制?需要接触原件,风险太大。目光扫过休息室里低声交谈的同学,扫过壁炉边潘西·帕金森炫耀她新指甲油的模样,最终落在了面前摊开的《高级魔药制作》上。
魔药…记忆…塑形…
一个极其大胆、风险与机遇并存的念头如同黑暗中擦亮的火星,骤然闪现。记忆塑形药水(Mnemonic Molding Elixir)。一种冷僻、复杂、被严格管控的高级魔药。它的作用并非增强记忆,而是将一段极其清晰、深刻的视觉记忆,短暂地、具象化地“凝固”出来,形成一个精确的、临时的物理模型。如同将脑海中的影像瞬间拓印到现实。
原料苛刻,熬制过程繁琐且极易失败。最重要的是,它属于魔法部严格限制流通的魔药名录,其配方和核心材料在霍格沃茨属于绝对管制物品。普通学生根本无从接触。
但有一个人,他的私人储藏室里,必然有这些东西——西弗勒斯·斯内普。
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撞击了一下。这个念头本身就如同在悬崖边跳舞。斯内普冰冷警告的眼神历历在目,他对我“好奇心”的厌恶和警惕几乎凝成实质。潜入他的私人储藏室?这无异于将脖子主动送到毒蛇的毒牙之下。
然而,箱子内那微弱却持续的痛苦呻吟声,如同无形的鞭子,抽打着犹豫。时间不等人。小巴蒂的伪装越稳固,真穆迪的处境就越危险,伏地魔的阴谋就越接近成功。
别无选择。
接下来的几天,我像最精密的怀表,一丝不苟地运转着。魔药课上,每一个步骤都精准到毫厘,提交的肿胀药水呈现出教科书般完美的淡紫色和无懈可击的黏稠度。在斯内普如同鹰隼般锐利的审视目光下,我微微垂着眼帘,神情专注而恭谨,将所有翻腾的思绪死死压制在大脑封闭术的冰层之下。课后,我抱着厚重的魔药学笔记,“恰巧”在斯内普离开教室时出现在门口,用最简洁、最切中要害的术语,询问关于月长石粉末在缓和剂中替代月光草汁液的可能性——一个足够专业、足够体现钻研精神,又不至于触及敏感领域的问题。
斯内普停下脚步,黑袍旋起冰冷的弧度。他那双深不可测的黑眼睛落在我脸上,像两口能吸走灵魂的深潭,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冰冷的沉默持续了几秒,空气仿佛凝固。
“林小姐,”他终于开口,声音丝滑而低沉,每一个音节都带着重量,“看来你终于将你那…过于活跃的精力,转移到了稍微值得投入的方向。”他的目光扫过我手中笔记上工整的字迹,薄唇似乎向下撇了一下,不知是嘲讽还是别的什么。“替代方案存在,但稳定性堪忧。具体比例,需要参考《炼金术与魔药基质互斥性研究》第173页的临界值公式。图书馆禁书区。”
“谢谢您,教授。”我微微欠身,声音平稳,恰到好处地流露出一丝被认可的、克制的欣喜。内心却绷紧如弦。他没有直接斥责,甚至提供了方向,这或许…是一个微弱的信号?至少,没有更糟。
时机在谨慎的观察中悄然到来。一天下午,城堡的气氛格外紧绷。礼堂方向隐约传来魔法部官员洪亮而官腔十足的讲话声,伴随着邓布利多温和却不容置疑的回应。魔法部调查组——显然是针对克劳奇先生离奇失踪的后续——正在召开紧急会议。所有院长及核心教职员都必须出席。
这几乎是唯一的机会。
心脏在胸腔里擂鼓。我藏身于地窖通往魔药学教室走廊深处一个废弃的扫帚间阴影里,空气里弥漫着灰尘和朽木的气味。耳朵捕捉着外面走廊的动静。终于,远处传来熟悉的、如同蝙蝠滑翔般的脚步声,冰冷、迅捷,带着独特的韵律。脚步声经过扫帚间门口,没有丝毫停留,朝着礼堂的方向快速远去。
等待。漫长的五分钟,如同五个世纪。确认脚步声彻底消失,走廊恢复死寂。我像一道融入阴影的溪流,悄无声息地滑出藏身处,目标明确——魔药学教室尽头那扇不起眼的、厚重的橡木门。斯内普私人储藏室的门。
门把手冰冷刺骨。我深吸一口气,将所有的紧张压入心底冰层。魔杖尖端轻轻点在锁孔上,无声咒的魔力如同最纤细的探针,小心翼翼地渗透。
没有触发任何显眼的警报咒语——斯内普不屑于那种低级防护。但无形的阻力如同粘稠的蛛网,缠绕着魔力探针。复杂的魔法锁,需要特定的魔力波动频率才能开启。我集中全部意念,回忆着斯内普施展魔咒时那独特的、冰冷而精准的魔力韵律——无数次在课堂上近距离观察到的、刻印在脑海深处的韵律。
魔力输出极其微弱,频率缓慢调整。如同在布满神经的黑暗中,用发丝拨动最精密的琴弦。汗水从额角渗出,沿着太阳穴滑下。阻力时强时弱,如同活物在抵抗。
咔哒。
一声极其轻微、几乎微不可闻的机括弹动声。阻力骤然消失。成了!
没有犹豫,我迅速而无声地推开门,闪身而入,反手将门在身后轻轻合拢。储藏室里光线昏暗,只有高架窗外透入的、地窖特有的惨淡微光。空气冰冷,弥漫着浓郁到化不开的魔药气味——干燥草药、稀有矿物粉末、动物腺体提取液、还有无数难以名状的、或芬芳或刺鼻或腐败的气息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窒息的、属于魔药大师领域的独特氛围。
巨大的储藏架如同沉默的巨人,排列整齐。无数水晶瓶、玻璃罐、锡盒、木匣分门别类,贴着标签,在昏暗中闪烁着幽微的光泽。标签上的字迹小而锐利,正是斯内普的手书。这里简直就是一座魔药的宝库,也是致命的迷宫。
我的目光如同探照灯,飞速扫过一排排架子。无视那些价值连城的龙血、独角兽角粉末、凤凰眼泪……目标明确:记忆塑形药水的核心原料。
月长石脑髓结晶…找到了!在一个内衬黑色天鹅绒的水晶盒里,几颗鸽子蛋大小、散发着朦胧乳白色光晕的晶体静静躺着。冰晶凤凰的喙尖碎片…在另一个寒气森森的秘银盒中,几片薄如蝉翼、边缘锋利、萦绕着淡淡寒气的蓝色碎片。最后,也是最关键的——梦貘的凝泪。在一个不起眼的墨玉小瓶中,只有薄薄一层底,液体呈现出一种变幻莫测的、如同梦境漩涡般的瑰丽色泽。
每一样都珍贵无比,每取走一份,都可能在斯内普的库存清单上留下细微但致命的痕迹。我动作迅捷而精准,如同最高明的窃贼。用特制的、隔绝魔法感应的秘银镊子夹取最小的、必需的份量。月长石脑髓结晶敲下米粒大的一角;冰晶凤凰喙尖碎片取最小最薄的一片;梦貘的凝泪,用最细的玻璃吸管汲取两滴,滴入早已准备好的、同样由墨玉打造、内壁刻画着稳定符文的小巧容器中。整个过程控制在十秒之内,快得如同幻影。
盖上盒子,放回原位,尽可能恢复原状。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冲破喉咙。不敢有丝毫停留,迅速转身,手伸向门把手。
就在指尖即将触碰到冰冷的金属时——
储藏室的门,毫无预兆地、从外面被拉开了!
冰冷的空气裹挟着地窖走廊特有的阴湿气息,猛地灌了进来。
一个高大的、裹着厚重黑袍的身影,如同从最深的阴影中直接凝聚出来,堵在了门口!
西弗勒斯·斯内普!
他蜡黄的面孔在昏暗光线下如同石雕,深不可测的黑眼睛里没有丝毫温度,只有一种洞悉一切、冰冷刺骨的审视和……翻腾的、被强行压抑的怒火!他的目光如同淬毒的冰锥,瞬间穿透昏暗的空间,精准无比地钉在我身上,钉在我那只还未来得及完全收回的、握着墨玉小瓶的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