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那一刻被无形的力量冻结、碾碎,化为齑粉。冰冷的空气裹挟着地窖特有的阴湿气息,猛地灌入储藏室,却无法吹散那骤然降临的、令人窒息的死寂。西弗勒斯·斯内普高大的身影如同从最深沉的噩梦中直接具现的魔神,严严实实地堵在门口。厚重的黑袍仿佛能吸收所有光线,让本就昏暗的储藏室瞬间沉入墨汁般的黑暗。只有他那张蜡黄的面孔,在门外走廊透入的微弱光线下,如同被遗弃在荒原上的石雕,僵硬、冰冷,每一道深刻的纹路里都刻着风暴来临前的死寂。
他的目光——那双深不可测、如同两口通往地狱深渊的黑曜石井般的眼睛——没有一丝一毫的波澜,没有惊愕,没有疑问。只有一种洞悉一切的、冰冷刺骨的审视,以及在那绝对冰冷之下,如同熔岩在厚厚冰层下翻腾、即将冲破束缚的、被强行压抑到极致的滔天怒火!那目光如同淬了蛇毒、又在寒冰中淬炼了千年的冰锥,瞬间穿透昏暗的空间,精准无比、带着毁灭性的力量,钉死在我身上!更确切地说,是钉死在我那只还未来得及完全收回的、紧紧握着那只墨玉小瓶的手上!
墨玉瓶冰凉光滑的触感,此刻如同烧红的烙铁,灼痛掌心。心脏在那一瞬间停止了跳动,随即以一种近乎疯狂的、要将胸腔炸裂开的速度狂野擂动!血液似乎瞬间冻结,又在下一秒逆流冲上头顶,带来眩晕的轰鸣。大脑封闭术的屏障应激性地、如同最坚硬的寒冰般瞬间加固到极致,将所有的惊骇、恐惧、被撞破的绝望死死封锁在内,不留一丝缝隙。身体僵硬在原地,连指尖都无法动弹分毫,仿佛真的化作了储藏架旁一尊落满灰尘的、毫无生命的石像。
死寂。令人发疯的死寂。
斯内普没有动。他甚至连呼吸的起伏都微不可察。只有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睛,死死地锁定着我,那翻腾的怒火在冰冷的表象下无声地咆哮,带着一种要将人灵魂都焚烧殆尽的威压。空气粘稠得如同凝固的沥青,每一次微小的呼吸都变得无比艰难。
终于,他动了。不是迈步,只是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抬起了那只苍白、骨节分明的手。他的动作优雅而致命,如同毒蛇昂起了头颅,准备发出致命一击。
无声无息,甚至连一丝微风都未曾带起。
砰!!!
一声沉闷、短促、如同心脏被巨锤砸碎的巨响在死寂中猛然炸开!
我身后储藏架上,一个盛放着某种深紫色、粘稠如血液的魔药水晶瓶,毫无征兆地爆裂开来!暗紫色的液体混合着尖锐的玻璃碎片,如同被无形的巨力狠狠砸碎,猛地向四周飞溅!冰冷的、带着强烈腐蚀性气味的液体溅落在我深绿色的院袍下摆和旁边的木架上,发出细微的“嗤嗤”声,腾起刺鼻的白烟!
巨大的冲击力让我控制不住地踉跄着向前扑倒!身体重重地撞在另一个冰冷的储藏架上,肋骨传来一阵闷痛。手中的墨玉小瓶几乎脱手飞出,被我死死攥住,冰凉的瓶身硌得掌骨生疼。几块锋利的玻璃碎片擦着脸颊飞过,带来火辣辣的刺痛。
我勉强稳住身形,靠在剧烈晃动的储藏架上,急促地喘息。脸颊被划破的地方,温热的液体顺着冰冷的皮肤滑下。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魔药气味和玻璃粉尘。恐惧如同冰冷的藤蔓,瞬间缠绕住四肢百骸,勒得几乎无法呼吸。大脑封闭术的屏障在巨大的冲击和恐惧下剧烈震荡,出现细密的裂痕,又被我以意志力死死修补加固。
“看来,”斯内普那丝滑、低沉、如同毒蛇在枯骨上滑行的声音终于响起,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死寂。他依旧站在门口,一步未动,仿佛刚才那恐怖的魔法爆炸与他毫无关系。他的目光扫过我脸颊上渗血的伤口,扫过我狼狈的姿态,扫过我手中紧握的墨玉瓶,眼神里没有一丝怜悯,只有一种冰冷的、近乎残忍的审视和一丝……难以察觉的失望?“我那关于‘值得投入方向’的评价,下得过于草率了,林小姐?”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冰冷的鞭子狠狠抽打在空气里:“或者说,你那愚蠢透顶、不知死活的好奇心,已经膨胀到认为可以随意践踏霍格沃茨的规则,甚至挑战一位教授的底线?!”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冰针,狠狠扎入耳膜。
“教授,我…”喉咙干涩发紧,声音出口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大脑在极度的惊骇和压力下疯狂运转,计算着每一个可能的后果和应对方案。否认?在如此铁证面前苍白无力。求饶?只会引来更深的蔑视和更严厉的惩罚。解释真相?关于小巴蒂·克劳奇?关于复方汤剂?关于箱子里真正的穆迪?那无异于将自己彻底暴露在伏地魔的视线之下,更会彻底打乱邓布利多可能的布局,甚至可能让斯内普陷入更危险的境地!而且,他会信吗?一个一年级学生如何得知如此核心的机密?
“闭嘴!”斯内普厉声打断,声音如同寒冰碎裂,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他向前逼近一步,那股混合着魔药、阴冷和强大压迫感的气场如同实质的海啸,瞬间将狭小的储藏室淹没。黑袍下摆拂过冰冷的地面,无声无息,却带来死亡的阴影。“收起你那套拙劣的辩解!我亲眼所见!你,艾琳娜·林,未经允许,潜入我的私人储藏室,窃取严格管制的魔药原料!”他的目光死死钉在墨玉瓶上,“梦貘的凝泪…月长石脑髓结晶…冰晶凤凰的喙尖碎片…记忆塑形药水?”
他精准地报出了原料的名字,每一个音节都像重锤砸下。他向前又逼近一步,距离近得我能看清他眼中那翻腾的、几乎要喷薄而出的怒火,以及那怒火深处一丝被背叛的冰冷寒意。“告诉我,一个一年级的学生,需要用到这种被魔法部严控、极易引发精神污染和记忆篡改危险的高级魔药,做什么?”他的声音压得更低,如同毒蛇的嘶嘶声,带着致命的威胁,“或者,你背后是谁在指使?是谁给了你胆子,让你敢把手伸进我的领域?!”
冰冷的质问如同无形的绞索,勒紧了脖颈。脸颊的伤口火辣辣地疼,后背撞在架子上的闷痛还在持续。储藏室里弥漫的魔药气味混合着玻璃粉尘,刺激着鼻腔。斯内普的怒火和威压如同实质的重压,几乎要将人碾碎。
大脑封闭术的屏障在巨大的压力下发出哀鸣,细密的裂痕再次蔓延。不行!绝不能崩溃!绝不能让他窥探到任何关于真相的念头!
就在那冰冷的绞索即将收紧到极限的刹那,一个念头如同黑暗中划过的闪电,骤然劈开了混乱的思绪!
“没有指使,教授。”我的声音响起,出乎意料地平稳,甚至带着一丝因疼痛和紧张而略显沙哑,但异常清晰。我抬起眼,迎向斯内普那深不见底、翻涌着风暴的黑眸,没有退缩。大脑封闭术的屏障被意志力强行稳固,如同最坚硬的钻石,将所有的恐惧和秘密死死锁住,只留下最表层、最真实的一部分——此刻的狼狈、疼痛,以及一种被逼到绝境后破釜沉舟的决绝。
“是我自己。”我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刺痛肺腑,“我看到了…一些东西。在城堡里。一些…不应该存在的东西。”我刻意停顿了一下,目光直视着斯内普的眼睛,捕捉着他任何一丝细微的反应。“一些…伪装之下的东西。”
斯内普的瞳孔极其细微地收缩了一下,快得如同幻觉。他脸上那冰冷的怒意没有丝毫减退,但翻腾的怒火似乎凝滞了一瞬。
我紧紧握着手中冰凉的墨玉瓶,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仿佛那是唯一的浮木。“我需要一个证据,教授。一个不会被魔法轻易抹去、不会被谎言轻易掩盖的、确凿的物理证据。一个能证明我看到的东西…不是幻觉的证据。”我的声音压低了,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坦诚和一丝被逼无奈的脆弱,“记忆塑形药水…是唯一能短暂做到这一点的方法。我知道这很危险,我知道这违反了校规,我知道这触怒了您…但我必须确认!为了…为了某些人的安全!”最后几个字,我说得异常艰难,意有所指,却又无法言明。
储藏室里死一般的寂静再次降临。只有我略显急促的呼吸声,以及脸颊上温热的血液滴落在冰冷石地上的轻微声响。滴答。滴答。
斯内普死死地盯着我。他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睛如同最精密的探针,试图穿透我大脑封闭术的屏障,挖掘出我话语背后的每一个字、每一个念头。他的目光在我狼狈的姿态、脸颊的血迹、紧握的墨玉瓶上反复扫视。那翻腾的怒火并未熄灭,但其中似乎掺杂了更多复杂的东西——冰冷的审视,深沉的疑虑,还有一丝…极其隐晦的、难以解读的震动?
时间在无声的对峙中缓慢爬行,每一秒都如同在烧红的烙铁上行走。空气粘稠得令人窒息。
终于,斯内普薄薄的、毫无血色的嘴唇,极其缓慢地向上扯动了一下,形成一个冰冷到极致、毫无温度的弧度。那不是笑,那是毒蛇亮出毒牙前的威胁。
“安全?”他轻声重复着这个词,声音丝滑得如同浸透了毒液,带着浓重的讽刺,“林小姐,你似乎对‘安全’的定义,有着一种令人叹为观止的、格兰芬多式的愚蠢误解。”
他缓缓抬起手,那只苍白的手掌摊开,伸向我,掌心向上。那动作简洁、优雅,却蕴含着不容抗拒的命令意味和冰冷的毁灭气息。
“把东西放下。”他的声音低沉而危险,“然后,立刻滚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