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母亲的命令如同军令,瞬间点燃了整个将军府。沉静肃穆的府邸像一架精密的战争机器,轰然启动。
府门落栓的声音沉重而果断。亲兵们无声地增加岗哨,从府墙到内院,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冰冷的铠甲在暮色中泛着幽光。
厨房区域更是被严密围住,所有厨娘杂役被暂时集中在偏院,由专人看守。往日里烟火气十足、人声鼎沸的厨房重地,此刻静得可怕,只剩下灶膛里未熄的余烬偶尔发出“噼啪”轻响。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无形的硝烟味,比战场上的血腥气更让人窒息。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悸动,看向身边的阿姊。她依旧是那身墨色劲装,身姿挺拔如松,侧脸在廊下灯笼的光晕里显得格外冷硬。她没看我,只微微颔首。
行动开始。
粮仓位于将军府西北角,是一排坚固的石砌库房。
此刻,库门大开,里面堆积着新近采买、尚未开封的米袋,以及存放的干菜、豆类等物,空气中弥漫着谷物特有的干燥气息。
我和阿姊踏入其中,身后跟着两名绝对忠诚、口风极紧的亲兵。
“王伯出事前,新进了一批粳米和粟米,还有今冬的腊肉、干菇。”负责看守粮仓的老仓头声音发颤,指着角落堆得整整齐齐、麻袋簇新的区域,“都在这儿了,还没来得及入库清点。”
“开袋。”阿姊声音冰冷,不带一丝波澜。
亲兵立刻上前,用特制的、不易留下痕迹的薄刃划开几个麻袋的封口。饱满的粳米和金黄的小米流淌出来,在灯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看起来毫无异样。
我蹲下身,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巧的皮囊,里面是几根打磨得极其光滑的银针——这是我从府医药箱里“借”来的。
在阿姊和亲兵的注视下,我将银针分别插入不同麻袋的米粒深处,静待片刻,再缓缓抽出。
银针依旧闪亮如新,没有半分变黑的迹象。
“没毒?”旁边的亲兵低声疑惑。
阿姊没说话,目光锐利地扫过米袋,又落在旁边堆放的腊肉和干菇上。她走过去,拿起一块色泽红亮的腊肉,凑近鼻尖仔细嗅闻,又对着灯光查看纹理。
我则走到干菇堆旁。这些干菇品相极好,厚实饱满,散发着浓郁的菌香。但我总觉得哪里不对。
王伯昏迷前说的“新米”……难道只是指代这批新进的粮食?还是另有所指?
“等等。”我忽然开口,目光锁定在那些装小米的麻袋上。
麻袋是常见的粗麻布,但封口的麻绳……颜色似乎比常用的深一些?
我走过去,凑近了仔细看。
“怎么了?”阿姊敏锐地察觉到我的异样。
“阿姊,你看这麻绳。”我指着袋口紧紧捆扎的绳子,“颜色是不是有点发乌?不像新绳。”
阿姊眼神一凝,立刻上前。她手指捻了捻那麻绳,又凑到鼻下嗅了嗅,眉头瞬间蹙紧:“桐油?还混了别的味道……很淡。”
桐油?麻绳浸桐油是为了防腐防水,这并不稀奇。但阿姊说混了别的味道……
“取水来。”我立刻对亲兵吩咐。
很快,一盆清水端来。
阿姊毫不犹豫地解下其中一个麻袋口的麻绳,将其浸入水中。浑浊的麻绳在清水中很快析出一些细小的深色颗粒和油腻的物质。
我屏住呼吸,再次拿出银针,小心地刺入浸过麻绳的水中。
这一次,针尖入水片刻,再抽出时,接触水面的部分,赫然蒙上了一层淡淡的灰黑色!
“有毒!”旁边的亲兵倒吸一口凉气。
阿姊眼神瞬间冰寒刺骨!她猛地看向那一堆新进的粟米麻袋,又扫向同样用这种深色麻绳捆扎的几袋干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