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一个世纪般漫长,偏殿沉重的殿门终于被拉开了一条缝。
院判太医一脸疲惫地走了出来,额头上布满汗珠,官袍的袖口还沾着点点血迹。
“太医!我祖母怎么样了?!”我几乎是扑了过去,声音嘶哑,心脏提到了嗓子眼。
苏公公也立刻凑了上来,眼神闪烁。
院判太医对着我,又对着苏公公拱了拱手,声音沉重而疲惫:“老夫人急怒攻心,气血逆行,冲撞心脉,情况十分凶险!幸而救治及时,暂时吊住了一口气。但,心脉受损严重,且年事已高,生机已如风中残烛,随时可能,油尽灯枯。”他顿了顿,看了一眼紧闭的殿门,低声道,“此刻刚施完针,灌了参汤吊命,人还在昏迷,气息微弱至极。能否醒来……全看天意了。”
油尽灯枯……全看天意……
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砸得我眼前发黑,几乎站立不稳。
“那,那依院判之见,老夫人可能挪动?”苏公公立刻追问,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
王院判眉头紧锁,连连摇头:“万万不可!老夫人如今脉象微弱,气息奄奄,稍有不慎,舟车劳顿,便是催命符!必须静卧此处,由老夫亲自守候,随时施针用药,或可,争取一线生机!”
必须留在宫中!
我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宇文铭的毒计,一环扣一环!利用北境噩耗重创祖母,再借太后之恩将我们困在宫中!祖母此刻的状态,成了我们无法离开皇宫最完美的枷锁!这慈宁宫的偏殿,看似是救治之所,实则已成了囚禁我们祖孙的华丽牢笼!
“有劳院判!务必,务必竭尽全力!”苏公公立刻对着院判太医深深一揖,语气恳切,但那眼神深处一闪而过的冷光,却没能逃过我的眼睛。他转向我,脸上又堆起那令人作呕的关切:“二小姐,您也听到了?老夫人此刻离不得太医,只能委屈您暂居宫中陪伴了。太后娘娘已吩咐下去,就在这偏殿旁的暖阁为您收拾一间屋子。您放心,一应用度,宫中自会安排妥当。”
妥帖的安排,无懈可击的理由,却字字句句都是冰冷的囚笼栅栏!
我看着苏公公那张虚伪的脸,看着紧闭的殿门内生死未卜的祖母,看着这金碧辉煌却充满杀机的深宫,袖中的手指死死扣住那冰冷的轮廓,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愤怒、恐惧、担忧、无助……种种情绪如同沸腾的岩浆,在胸腔里疯狂冲撞!
父亲在北境浴血,生死不明。
祖母在深宫垂危,命悬一线。
而我,被囚禁在这龙潭虎穴之中,束手无策!
将军府……真的要倒了吗?
不!
一个声音在心底疯狂嘶吼!
绝不能坐以待毙!
我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心绪,脸上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近乎麻木的平静,对着苏公公微微屈膝,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谢太后娘娘恩典,谢苏公公安排。璃儿,谨遵懿旨。只求,能守在祖母榻前,尽一份孝心。”
“二小姐孝心感天动地,奴才定当回禀太后娘娘。”苏公公满意地点点头,侧身让开,“二小姐,请吧,老夫人就在里面。”
沉重的殿门在我面前缓缓打开,浓郁的药味和一种生命流逝的衰败气息扑面而来。
暖阁内光线昏暗,炭火烧得很旺,却驱不散那股深沉的寒意。祖母躺在宽大的暖榻上,盖着厚厚的锦被,脸色灰败得如同金纸,双目紧闭,呼吸微弱得几乎看不见胸膛的起伏。几名太医和宫女无声地忙碌着,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沉重。
我一步步走到榻前,缓缓跪下,轻轻握住祖母那只露在锦被外、冰凉而枯瘦的手。那微弱的脉搏,如同游丝般传递到我指尖,是这绝望囚笼里唯一的生机。
“祖母……”我低低地唤了一声,声音哽咽在喉咙里。眼泪终于不受控制地滚落,滴落在冰冷的手背上。
殿门在身后轻轻合拢,隔绝了外面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