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在琉璃罩内摇曳,将跳跃不定的光影洒满室间,暖榻之上,祖母的面容如一张灰败的金纸,透着令人心颤的苍白。她的呼吸细若游丝,每一次微弱的起伏都似一根纤细的弦,在我心中拉扯出难以言喻的痛楚,仿佛下一瞬便会彻底归于永恒的沉寂。
我跪在冰冷的金砖地上,双手牢牢攥着祖母那只冰凉而枯瘦的手,仿佛想将自己仅存的体温与生命力渡入她的身体。指尖触碰之处,那微弱得几乎湮灭的脉搏,如同悬系我理智的最后一根细索,牵扯着我摇摇欲坠的意识。
绝望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着心脏,越收越紧。
父亲在北境生死未卜,祖母在深宫命悬一线,而我,被囚禁在这金碧辉煌的牢笼之中,连最基本的守护都显得如此无力。宇文铭的毒计环环相扣,精准地击打在将军府最脆弱的地方,利用北境的烽火、祖母的亲情,将我们彻底逼入了绝境。
袖中那抹冰冷的轮廓紧贴着肌肤,如同一道潜伏的阴影,既是最后的倚仗,却在此刻显得无用至极。
深宫重重,人影交错,每一道目光都仿佛利刃悬顶。任何一丝异动,都会像投入静湖的石子,激起无法平息的波澜,最终将我彻底吞噬。
时间在煎熬中流逝。太医们轮流值守,施针、灌药,动作小心翼翼,神情凝重。宫女们屏息静气,脚步轻得如同猫儿。
苏公公的身影偶尔会出现在紧闭的殿门外,透过门缝投来一瞥冰冷而审视的目光,如同毒蛇在窥探着濒死的猎物。
我不能崩溃。
不能。
祖母还在坚持。
父亲……还得等着消息。
将军府……还没有倒下!
一个声音在心底疯狂嘶吼,强行压下了那几乎要将我吞噬的绝望。
愤怒,如同冰冷的岩浆,在绝望的冰壳下重新凝聚、奔涌。宇文铭,你想看我们崩溃?想看将军府在绝望中毁灭?休想!
我可不是以前的那个姜璃!
我缓缓抬起头,擦去脸上的泪痕,眼神不再空洞,而是沉淀下一种近乎死寂的冰冷和锐利。目光扫过暖阁内的每一个人:忙碌的太医,低眉顺眼的宫女,还有那扇紧闭的、仿佛隔绝了生死的殿门。
机会在哪里?
突破口在哪里?
祖母的手,在我的掌心极其微弱地动了一下!不是脉搏的跳动,而是指尖,极其细微的、仿佛无意识的弯曲,轻轻挠了一下我的掌心!
我心头猛地一跳!几乎是屏住了呼吸!是错觉?还是,祖母在昏迷中的本能反应?
不!不对!
那动作……那力道……虽然微弱,却好似带着一丝,刻意?!
我的目光死死锁定在祖母紧闭的眼睑上。她的睫毛没有丝毫颤动,呼吸依旧微弱得可怜。但我全身的感官都提升到了极致!
我再次轻轻回握了一下祖母的手,指尖在她掌心极其缓慢地、用只有她能感知的力道,写了一个字:安。
片刻的死寂。
仿佛一个世纪般漫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