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依旧低着头,肩膀微微耸动,发出压抑的、细碎的啜泣声,仿佛沉浸在巨大的悲痛中无法自拔。宽大的袖袍垂落,完美地遮掩了我手臂的动作。借着这哭泣的颤动和袖袍的掩护,我的手极其缓慢地、一寸寸地向着那个暂时无人的昏暗角落移动。
指尖触碰到冰冷的地砖。
就是这里!
动作必须快!必须轻!必须在那个宫女端着新暖炉回来之前完成!
我的指尖如同最灵巧的狸猫肉垫,悄无声息地将袖中那枚银匙滑出,轻轻放在了地砖与墙角线的阴影交界处。那里光线最暗,又有阴影掩护,极不起眼。做完这一切,我的手迅速而自然地缩回袖中,整个过程流畅得没有一丝滞涩,仿佛只是悲痛中无意识的挪动。
我继续低声啜泣,心脏却在胸腔里狂跳如擂鼓,后背瞬间被冷汗浸湿。
所幸,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祖母和那个正在更换炭火的宫女身上,无人留意到墙角阴影里那微不足道的变化。
成功了!
很快,宫女端着重新燃好、烧得正旺的小暖炉,小心翼翼地走了回来,将其放在了院判太医指定的、距离床榻稍远的位置。红亮的炭火透过炉壁的镂空花纹散发出融融暖意,驱散了些许寒意,也映亮了那一小片区域。
然而,那枚静静躺在墙角阴影里的银匙,却如同融入了黑暗本身,未被任何人察觉。
时间继续流逝。祖母似乎再次陷入了沉寂。暖阁内重归死寂。
不知又过了多久,也许是一刻钟,也许半个时辰。
殿门外,苏公公的身影再次如期而至。他似乎也有些疲惫,但那双眼睛依旧锐利如鹰隼,扫视着殿内的情况。他的目光掠过榻上气息奄奄的祖母,掠过跪地哭泣的我,掠过值守的太医和宫女,最后,似乎是无意识地,落向了那个散发着暖意的新暖炉,以及,暖炉附近的地面。
就在他的目光即将扫过那片阴影角落的刹那!
一直闭目似乎昏睡的祖母,喉咙里突然发出一声极其痛苦的、长长的抽气声!声音虽然微弱,但在死寂的殿内却显得格外清晰!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被吸引回榻上!
苏公公的视线也下意识地跟着转了过去!
就在这百分之一秒的间隙!
我的身体借着啜泣的颤动,极其微小地调整了一下跪姿,宽大的袖摆仿佛无意间拂过地面,带起一丝微弱的气流——
那枚静静躺在阴影里的银匙,被这微弱的气流带动,极其轻微地挪动了一丝位置!银质的匙柄,恰好从阴影中探出了一点点微不可查的尖端,触碰到了从暖炉镂空花纹中透出的一缕极其细微的光线!
一点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微弱的反光,在墙角阴影中一闪而逝!
如同黑暗中萤火虫的微光,短暂,模糊,却足以吸引那条警惕毒蛇的注意!
苏公公的视线几乎是本能地被那一点微弱的反光吸引了过去!他的瞳孔似乎微微收缩了一下,目光狐疑地定格在那片阴影角落。但他极其谨慎,并没有立刻有所动作,只是那双眼睛如同钉子般,死死锁定了那个方向。